洛水南數十里,敖山。

此地離都城洛陽,僅僅一水之隔。

雲深不知處。那雲霧之中的山丘,明明遙不可及,卻又給人一種近在眼前的錯覺。空氣中的水霧十分濃密,幾乎打溼了行人的衣裳。雖則這山中行人,此刻只有於圭一人。

此行危險重重,因此他一早便悄悄啟程,獨自上路,生怕讓幾個孩子知道。從清晨至現在,他一路疾馳,不到兩個時辰便已經抵達數十里外的敖山,此刻就算孩子們發現自己不在,也應該無處尋找自己的蹤影了吧。

終於可以鬆口氣,歇一歇了。於圭下了馬,擦了擦被霧水打溼的額頭。

“嗒嗒……嗒……”於圭一愣神,他似乎聽到了一陣……馬蹄聲!

於圭真的希望自己是聽錯了,可是,那聲音真真切切的,此刻正穿過雲霧,離他越來越近。伴隨著不斷靠近的馬蹄聲,傳來了一聲悠長的呼喚:“師……父……”。

於圭哭笑不得,只得轉身,望著那被馬匹衝擊而湧動的,不斷向自己靠近的霧氣。不多時,兩騎已至近前。

兩個孩子下了馬,跑到於圭身旁,曹羲叫道:“師父,你跑的好快呀,我和阿玄都快追不上了。”

“你們兩個,怎知我在敖山?”於圭倒是十分好奇,這兩個傢伙猜到自己南下也就罷了,竟然還能一路追到敖山,要知道這南下的路可不止一條。

夏侯玄狡黠的一笑:“父親從荊州寄給師父的信,被我看到了。若師父要去江陵找于禁爺爺,必向南行。至於我們如何知曉師父在此處,那就要問問,師父的馬兒,為何要拉這一路新鮮的糞了……”

於圭徹底無語。

“放心吧師父!”曹羲叫道:“我們已經和府上說明白了,就說是跟師父出去雲遊,徽兒是女孩子,就沒有讓她跟來了,府上的人都信得過師父……”

未及孩子說完,於圭便直視孩子道:“那你們可要知道,這場雲遊,可不是真的去雲遊!”於圭心想,讓孩子去歷練歷練,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萬事,小心即可。

兩個孩子倒是不以為意,有師父在,他們怕什麼。

陽光漸漸化開了雲霧,腳下的道路也開始變得清晰,馬蹄蕩起的塵埃,也漸漸消弭在了身後的遠方。

新野縣。

於圭帶著倆孩子,沿著洧水[注1]河岸一路南下數百里,終於來到了這個小縣城。於圭明白,過了新野,便是荊州地界了。【注一:洧水,中國最古老的河流之一,源出於河南省登封縣。】

日頭雖還偏著,卻真正如同烈日灼燒一般,路邊的青草卻頑強的站立著,依舊生機盎然。

於圭牽馬緩緩而行。馬兒跟在主人身後,熱的打著響鼻,拖拖踏踏似乎不願意再多走一步。兩個孩子仍舊騎在馬上不願下來,但他們的速度似乎還比不上步行的於圭。

終於來到了一家茶肆門前。

於圭拴好馬匹,擦了擦額上的汗,而兩個孩子卻瞬間像是換了個人一樣,一聲歡呼便衝進了茶肆。

小店雖然地方不大,但是生意卻著實鼎盛興隆。於圭挑了一處相對寬敞的坐席,便把兩個孩子都叫了過來。

於圭一仰頭,又飲盡了一杯茶。平日裡飲茶最講究的他,此時卻一盞又一盞如白水似的牛飲。兩個孩子早已喝了個夠,此時開始大吃起來,平時見慣了佳餚的他們,現在也早已忘記了他們小侯爺、少將軍的身份,就如同兩個餓極了的小乞丐,大口嚼著中原小店最常見的點心。

連趕了兩天的路,是個人也會覺得累,於圭又飲盡了一壺,才覺得沒有那麼渴了。這時他才注意到,坐在門邊的兩位茶客,帶著好大一個包袱,似是要搬遷一樣。

“唉,這年頭,剛打完仗沒幾個月,又要兵荒馬亂了!”

“這位老伯”於圭放下手中的陶杯,面色凝重:“你剛剛說,哪裡又要打仗了?”

曹羲和夏侯玄也好奇的抬頭望向那老者,不過口中卻未停止咀嚼,這小店的點心,倒真的是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