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他三眾行有月餘,一路餐風宿水,戴月披星,早又至夏景炎天,然天氣雖熱,景色卻美,但見那:

花盡蝶無情敘,樹高蟬有聲喧。

野蠶成繭火榴妍,沼內新荷又出現。

如此逗花弄草,追蝶引蜂,一路前行也不覺無趣。

卻說那日又逢天晚,三人忽見路旁有一村舍,八戒忙道:“師父,你看那日落西山藏火鏡,月升東海現冰輪,幸而道旁有一人家,我們且去借宿一宵,化些齋吃,俺老豬也好填填肚皮,有力氣挑那行李。”

悟空聞聲罵道:“好個呆子!只知吃,吃,吃!前些時日俺老孫化些齋飯,都讓你一頭肥豬吃了!這一路又不見個豺狼虎豹,怎生給師父打打牙祭!”

八戒愁道:“哥哥呵,俺老豬似不得你這喝風屙煙,葷素不忌的人,我自從跟了師父,一路不見半個人家,常忍半肚飢,你可曉得?”

三藏見其抱怨,忍不住搖頭笑笑,卻是他和悟空二人,飲酒食肉,葷素不忌,這頭豬卻如其名諱,只飲素酒,食素齋,他食腸又大,自然常常食不果腹,唉聲嘆氣。

如今好不易見戶人家,這八戒忍耐不住,倒也情有可原。

唸到這裡,三藏便下了馬,領著二徒弟,直奔門前,但見一老者,斜倚竹床之上,口裡正嚶嚶的念著佛經。

三藏走到其身前,輕輕叫一聲:“施主,問訊了。”那老者一骨碌跳將起來,見是個高僧,忙斂衣襟,還禮道:“長老,失迎,你自那方來的,到我這寒門何故?”

三藏笑道:“貧僧是東土大唐的和尚,奉聖旨去往西天雷音寺拜佛求經,適才至貴寶地見天色將晚,意投檀府告借一宵,萬望方便方便。”

那老者聞言卻擺手搖頭道:“去不得,去不得,西天難取經,要想取經,往東天去罷!”悟空見狀叫道:“你這老兒,西天如何去不得?”老者又道:“此去西行路上多磨多難,你小小一個人兒,如何去得?”

悟空聞言頓時跳上白馬,昂首挺胸道:“俺老孫曾捉得怪,降得魔,伏過虎,擒過龍,踢天弄井,神通廣大,擾鬧天宮,也不在話下,你這老兒,憑甚瞧不起俺老孫?”

那老者見狀依舊搖搖頭,叫道:“不說旁的,便由此向西去,不過三十里遠近,就有座山,叫做八百里黃風嶺,那山中不僅多妖多怪,其首領更是神通廣大,一口黃風,吹得仙驚佛顫,無人敢惹,你又如何過得?”

悟空受不得激,只道:“口氣說得忒大,且看俺老孫去見識見識那黃風,能不能吹得倒俺老孫!”說著便要翻身而去,三藏忙道:

“悟空莫急,那黃風嶺大王確有神通,為師也曾有過聽聞,其胸中蘊養一口‘三昧神風’,端的是厲害無比,你且去小須彌山靈吉菩薩處,索要一顆‘定風丹’來,方能保你安然無恙。”

然悟空本就是個傲嬌性子,聽師父此言,頓時輕哼一聲,叫道:“甚麼‘三昧神風’?能吹得動俺老孫一根猴毛,算他厲害!師父且待著,看俺老孫去平了那黃風嶺,管保師父安然過去!”

說罷,一個筋斗,不知所蹤。

三藏見狀只得無奈苦笑一聲,這猴子吃了多少虧,還是這般性子,不過這也正是自己如此喜愛他的緣故,念及至此,也不再多想,同八戒坐在一陰涼處,默然等候起來。

卻說那猴子一個筋斗翻上嶺去,見有一洞,上書六個大字,乃‘黃風嶺黃風洞’是也。

悟空見狀也不叫罵,只取出那鐵棒來,對著洞門就是一搗,但見地動山搖,門碎洞塌,裡面瞬間傳來一陣吵鬧叫罵,不多時,一老怪領著一眾小妖撥開土石,爬出來對著悟空喝道:“那裡來的骷髏病鬼,我不曾惹你,你為何搗我洞府?”

悟空見他一身甲冑端得晃眼,不由笑道:“你這兒子,忒沒眼色,你外公雖是小小一個,但你若照頭打一叉柄,瞬間就長三尺!”那怪聞言搖頭道:

“你我無冤無仇,我為何打你?你且說為何搗我洞府,我再打你不遲!”悟空繼續笑道:“你這洞府擋住我師父西行一片坦途,如何不曾惹我?且待我把山平了,便饒了你。”那怪頓時叫道:“好猴子,焉敢欺我!”

說罷,舉起手中三股鋼叉,照著悟空頭頂就是一削,但見悟空一躬一起,果真漲了三尺,慌得那怪把鋼叉按住,喝道:“這猴子,好硬的頭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