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南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壽宴(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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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光似乎想笑,又覺得有些不太合適,半晌道:“你畢竟是朕的皇子,也是凌國的皇子,讓你做事,不僅是作為臣子,也是作為兒子幫朕分憂。”
趙行難得的機靈了一回:“兒臣明白了。”
趙光道:“之前兩次的科舉,朕不是很滿意。金榜題名的都是世家子弟尚且不說,光是這題目就有失偏頗。對於聖賢之言的解讀,有多少人就會有多少個版本,主考官的個人喜好,就決定了哪一類考生可以脫穎而出,朕有意改變這個情況。在秋闈之前,由你出面,對聖賢之言進行解讀,以後都以官家的版本為準。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趙行雖然為人木訥,但甚是聰穎,趙光的話看似簡單,其實內含深意。簡單來說,趙光對於朝中的門閥世家掌握著聖人之言的解讀,並透過科舉等手段大行其道很不滿意。天子代天牧民,只有天子所述才能成為金科玉律,而這件事如果讓朝臣去做,必然會遭受巨大阻力,掌握著經學傳承的世家一定不會放任皇帝剝奪他們的話語權。所以,由自己出手,最為合適。“父皇的意思,兒臣明白了。只是兒臣並非治學大家,就算有所註解,也未必能讓人信服。”
趙光笑道:“不錯,所以朕想到了一家人,皇兒如果能說動他們幫手,必然能成事。”
趙行頗為好奇,聽趙光的意思,這“一家人”的地位可是不低。
“聖人經意的傳承,普天之下只有“一家”之言可稱經典,那就是吳家。朕即位以來,數次相邀,可吳家人都拒絕出仕,這次由不得他們了。若是還不肯奉詔聽命,朕的脾氣也不是那麼好的。不過嘛,禮賢下士才能招徠報效之人,朕的意思是,皇兒親自去一趟,盛情相邀。”
趙行恍然大悟。聖人也不是生而為聖的,聖人原本也是有姓的,那就是吳姓。現在半隱居半幽禁在劍南道蜀州城外的吳家,便是先賢吳聖的後代。若是吳家人肯出面,親自作《五經註解》,想必世家門閥的反對聲音,會瞬間消失。“兒臣願往。”
趙行退去後,吳驤道:“陛下,那吳家人自號文人風骨,燕王殿下此行,能有幾分成功把握。”
趙光目光如電,自通道:“之前嘛,朕只有一半的把握。但縣學已成的摺子送到以後,朕有九成的把握了。對吳家人來說,聖賢之言就是他們的命脈,如果這次還不肯出山,朕就自己找人對吳聖的學說進行註解,除這一版本之外,俱為邪說。要想不失去安身立命之根本,吳家人沒得選。”
吳驤好奇道:“那剩下的那一成是?”
趙光笑道:“剩下的一成,是看他吳家人,到底有沒有風骨,拿不拿得出勇氣,以死明志,寧死不屈。”
南唐雖然只有兩州之地,可在宮廷禮儀一事上,也是規矩繁多。原本以為只是去吃個飯,沒想到南唐還派了禮部的官員來教導。壽宴前的兩天,張不周哪裡也沒去上,光顧著和穀雨、秦滄瀾一起學習禮儀。穀雨自不用說,本就是禮數週全,沒想到秦滄瀾也對皇室禮儀頗為了解。面對張不周的疑問,秦滄瀾傲然道:“為師當年行走江湖,無論到哪都是座上賓。這南唐皇室雖然沒來過,不過都是大同小異,早就見識過了。”
尷尬的張不周成了唯一一個需要重點學習的人,和禮部的官員學習了兩天,枯燥到了極點,總算是熬到了壽宴的正日子。
天還沒亮,張不周就被二女從床上拽了起來洗漱打扮。一身嶄新的白色長衫,青色的腰帶上,左佩玉,右懸劍,顯得他氣質出塵。白露幫他整理衣服,忍不住道:“公子今日如此英俊瀟灑,那南唐的公主說不定會後悔。”
張不周笑道:“皮囊只是外在,公子我更喜歡有趣的靈魂。”
平日裡邋遢的秦滄瀾今日也換上了一襲青色衣衫,頭髮和鬍子梳洗過,將打結的地方都理順了,配上那厚重的抱朴劍,倒也有幾分劍神的氣韻在了。
南唐朝廷早早地就派了人在門外候著,從李歡歌的莊園到皇宮並不太遠,眾人趕到昌隆皇城的時候,日頭才剛剛露出一點金黃。藉著晨曦的天光,張不周打量著眼前的宮城。
青磚砌成的宮牆,以正中的紫極門為界,向南北兩側延伸。紅色的瓦頂下,每隔十步就懸掛著巨大的燈籠,上書昌隆永壽四字,眼下天還沒亮,燈籠未熄,燭光在籠中跳動著,將四字打在地面上和宮牆上,煞是好看。紫極門的正中,懸掛著一塊匾額,鎏金的“紫氣東來”在晨曦中熠熠生輝。
沿著宮牆而立的侍衛們,五步一組,刀劍齊配,不過在劍鞘上都綁了紅色布條,少了幾分肅殺之氣。原本以為可以直入城中,沒想到還要在門外等候的張不周無所事事地四處張望,在右前方發現了趙隸和趙楷一行。趙隸的目光也發現了他,友善地笑了笑。趙楷順著他的目光發現張不周,嘴角浮現一絲冷笑,做了個游泳的動作。
張不周一陣頭痛,這小子年紀不大,心眼更小,就這麼點事還過不去了。自己都被他打下水了,還來挑釁。
二人身後,一看就是隨從打扮的兩個人更加吸引目光,前者是那天讓張不周吃苦頭的鐵柺齊崑崙,此時站在趙楷身後,臉上還是標誌性的笑。另一個,則是周身穿著黑色的鎧甲,腰間兩把佩刀,一把如圓月,一把如柳葉,半張臉覆著同樣黑色的遮面,只是露出一雙眼睛,眼神冰冷得很。他似乎對其他人都不關注,只是死死地盯著昌隆城上的皇城二字。
等到日頭從雲層間露出整張臉,南唐皇城內響起五十聲巨大鐘響,傳出很遠。鐘聲過後,小黃門開啟了皇城門,高聲宣道:“吾皇有旨,諸位使臣遠道而來,很是辛苦,朕不勝感激。故設下酒宴,請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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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飲同樂,以賀壽恭。諸位,請移步吧。”
在場之人,按照身份來排,趙隸和趙楷毋庸置疑地拍在第一位,之後則是南詔的一位皇子,再之後是西涼的兩位王爵,最後才是張不周一行。張不周暗自吐槽:吃個飯而已,還搞這種論資排輩。
隨著引路的小黃門前行,一個巨大的宮殿出現在眾人眼前,入得殿來,只見軟榻香案擺成環形,圍坐一週。南唐的國主和朝中大臣均已落座,李煜帶著皇室成員端坐主位,與朝臣面向相對,兩側則是留給各國使臣的位置。
那日見過一面的禮部尚書孫霄霆,今日也是一身盛裝,站在大殿的正中央,當趙隸和趙楷邁入大殿的那一刻,年過半百的孫霄霆竟發出極為響亮的聲音:“凌國賀壽使團,蜀王趙隸,楚王趙楷殿下到,恭迎上座!”
孫霄霆的話音落下,李煜端坐主位,朝著趙隸等人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而殿門口的八位力士突然齊聲喊道:“貴人登殿,恭迎上座。”,響亮的聲音嚇了猝不及防的張不周一跳,這才明白這八個人是幹嘛的。原來大殿太大,聲音傳不出來,這八個人就是人形傳聲筒。
排在他前邊的幾撥人依次被通傳進殿,張不周光顧著揉被震疼的耳朵,連他們叫什麼都沒聽見。等輪到了自己,孫霄霆高聲道:“凌國鎮國公張韜之孫,張不周到。”
原本以為不會有多少人注意到自己,沒想到除了端坐主位的三人齊展笑顏外,連西涼和南詔的兩撥人也盯著自己。略一思索明白過來,恐怕不是衝自己,而是衝張韜。這些年來,蜀軍和南詔兵、西涼兵不知打了多少仗,早已成為死仇,作為仇敵之孫,自己受到些關注也不足為奇了。
按照禮部官員教的,眾人行了南唐這邊的禮節,等到落座以後,張不周偷偷打量著位於主座的那位,雖然冠冕龍袍加身,可是微胖的身材沒有增添威嚴,倒是有幾分喜感。對這位號稱“人間詩仙”的南唐國主氣度,張不周表示見面不如聞名,很是失望。左手邊的女子穿戴華麗,正是那日所見的南唐國母宋悔,右手邊那個一身粉裙,也在朝自己這邊打量的女子,不是俏麗的李歡歌還是誰。張不周手放胸前,遙遙地和她擺擺手,惹得她一陣嬌笑。
這種大型的宴會,自然是分餐制。張不周坐在第一排,身後是穀雨和秦滄瀾,每人面前都有一個小几,旁邊站著一位身著宮裝容貌端莊的宮女負責斟酒上菜。現在還不到飯時,桌上只有酒,沒有吃的。早早就起來的張不周也沒顧上吃早飯,此時肚子已經在造反了,不禁叫苦不迭,只好四處張望來轉移注意力。
在他的上首位置,是那位南詔來的皇子,身上的衣服造型奇特,一層又一層五顏六色的布匹披在身上,張不周看看逐漸升高的日頭,很是為他擔心,一會兒還不得熱死。
與自己相對而坐的,則是西涼的兩位王爵,雖說西涼與南唐相去甚遠,但據說南唐國祚初立之時,大量的物資都是西涼人不遠千里繞路支援的,也不知道這兩方是如何結下的交情。李煜過壽,西涼特意為此上了國書給趙光,申請借道而行。兩國的交戰已經告一段落,趙光也就寬宏大量地允許了。
西涼人的上首,就是趙隸和趙楷二人了。兩位皇子今日都是一身金色錦袍,說不盡的華貴。落座以後,趙隸體態端莊,氣度和藹,趙楷則是不拘小節地攤開雙腿,用手撐著後邊的絲綢軟枕,很是不羈。
至於一些地位不夠的賀壽之人,在大殿之外,還有數個要小上一些的座位,此時也已經坐滿了人。宮殿門口處站著八個力士,上身赤裸,只是斜掛著兩根紅色布條,露出健壯的肌肉來,不知是何用意。
辰末巳初之時,大殿之中的編鐘響起來,奏出一首莊重大氣的曲子。事先已經瞭解今日流程的張不周知道,這首曲子便是當年南唐開國國主李鷹顧所作的破陣曲,既是南唐的國歌,也是軍歌。樂工們技藝高超,僅憑一首曲子就將眾人思緒牽動,竟如同真在戰場一般,肅穆蕭殺。只是今日算是南唐,算是李家皇族的大喜之日,這曲子似乎有些不應景。
李煜的神情冷峻,一貫喜笑的李歡歌也很是嚴肅,眾賓客倒是有些奇怪,張不周聽到上首的南詔皇子便和隨從在竊竊私語,言談間對這首曲子也很是不解。
等到曲子奏吧,李煜緩緩起身,手中握著一盞酒,朗聲道:“朕即位以來,三十餘年勤於政事,自問無愧於祖先,無愧於南唐百姓。這第一杯酒,朕感謝上天庇佑,護我南唐得享國祚,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為蒼天賀。”見南唐的官員們也都起身,端酒高呼“為蒼天賀”,張不周等使臣也都站了起來,滿飲第一杯。原本還擔心這麼早就開始空腹喝酒,這一天下來要喝到難受的張不周,酒一下肚便察覺到不對,這酒淡而無味,與白水相差無幾,佯裝無事地喝完坐下,只見李歡歌遠遠地眨了眨眼,張不周心下了然,一定是這小妮子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