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南國 第一百一十二章 關外與江南(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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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於碧波浩渺的長江,地理位置更靠北的黃河則是另一幅景象。大河滔滔,裹挾著無盡的泥沙奔騰而去,宛如一條黃色巨龍,呼嘯著飛過北方大地。
與草木興盛,風景宜人的江南相比,隴西著實是淒涼了些,與泰安城所在的中州相鄰的隴州,還算是人丁興旺。可若是出了函谷關再往西,關州就要差上很多,更不用說與西涼接壤的涼州,在與西涼交戰三年後,雖然還沒到十不存一的地步,但光從原本的八十多個縣令只剩下一半的情況來看,這場大戰有多慘烈,可見一斑。
江南已是綠意盎然,這邊的樹木卻還沒吐綠。頂著漫天的風沙,一行人緩步登上關涼二州交界處的五華山。雖然山高路陡,這一行人卻看不出多少倦色,登上山頂以後,幾個一看便是校尉打扮的漢子嬉笑打鬧,為首的三人則是來到一處崖邊,舉目眺望前方的涼州。
“聽說西涼那邊有句話流傳甚廣,關關難過,最難是函谷。和咱們打了三年,西涼人硬是沒能突破函谷關,扔下來七八萬具的屍體無功而返,我看今年涼州的田地應該肥沃的很。”說話的這位,一副文士打扮,手裡拿著一把羽毛扇,明明風已經大的很,偏要故作姿態的搖著扇子,許是用的時間長了,羽毛都缺了幾根,看上去沒有高人的樣子,反倒是有些好笑。
另一位身穿盔甲的壯漢哼了一聲道:“有殿下在,就算是再多上一倍的西涼人,也管叫他有來無回。明明咱們關隴殺的人更多,可這封賞上面,非但沒有一視同仁,反倒是蜀軍拿了大頭。這個理,等老張我回了京師,一定要找戶部去理論理論。你陸詢號稱“算無遺策”,怎麼沒算到咱們要吃上這麼大一個虧”。
名叫陸詢的文士輕搖羽扇,腦袋也跟著搖晃起來:“非也非也,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蜀軍雖然佔了便宜,可能馬上要吃個大虧,你那位本家國公,也未必會稀罕這份厚賞。沒看到陛下這次的旨意嗎,三皇子加封蜀王,遙領劍南道節度使,這裡邊的深意,張長弓你沒事的時候也好好想一想。情況不一樣了,不是你老張拉開一石七的硬弓就可以大聲說話的時候了。多讀點書,不是壞事。”
張長弓不屑道:“最討厭你們這些讀書人,說話總是一套一套的,忽悠人要數你們最在行。”
陸詢促狹笑道:“說你沒腦子還不服氣,咱們殿下可也是一位讀書人啊”
張長弓自知失言,忙道:“殿下和你可不一樣。”
一直默默看向遠方的男子轉過身來,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繡著金色和白色兩條巨蟒的他笑道:“你們兩個的話,都有一些道理。老陸說得對,那位這次出人意料的冊封,其中深意耐人尋味。想來現在那位鎮國公,劍南道節度使也在琢磨這裡頭的意圖。看似沒有朝他下手,但這把快刀真正的落點,我想一定還是劍南道。至於老張嘛,你要記得,和講理的人,咱們就講道理,遇上不講理的,拳頭夠硬才是唯一的真理。更何況,拳頭硬一些,說話的底氣也就足一些。”
陸詢笑道:“不管那位鎮國公如何處置,殿下這次卻是實打實的封賞。其他皇子都是遙領,您可是加封秦王之外,實領隴西節度使,統管隴、關、涼三州,這可是獨一份。”
身著蟒袍的男子正是凌國的大皇子趙篆,雖然才二十五歲,卻已經在戰場上歷練了七八年,一身的氣勢遠非其他皇子可比,他搖頭笑道:“都是些爛攤子,要說行軍打仗我還算拿得出手,至於這三州的政事,想想就頭疼。眼看就要春耕了,光有土地,連種田的人手都不知道去哪裡找。還有士卒們的撫卹,數字我看過了,寒磣的很,得想辦法再給戰死的兄弟們加一筆,不能讓他們死了在地下還惦記著父母妻兒過不好。”
張長弓嘿嘿一笑:“咱們不是關押了近萬的俘虜嘛,說好了一條人命八十兩,西涼到現在也沒回信,不行的話咱們就再降降價,給他打個折扣,五十兩,就不信西涼不動心。”
陸詢笑道:“好傢伙,你張經略真是家大業大,這金口一張,將近三十萬兩的銀子就沒了。不行不行,生意不是這麼做的,西涼白銀稀少,那就讓他們拿其他的東西抵。正好咱們關隴軍的戰馬損耗的厲害,不如就讓他們拿馬來換,一條人命一匹馬,對於盛產馬匹的西涼來說,不虧了。”
趙篆笑道:“老張說的沒錯,你這張嘴,真是能忽悠。上好的西涼戰馬一匹要一百五十兩,就算是下等馬也要一百兩。打仗打得就是錢,西涼這幾年幾乎是山窮水盡了,就靠著戰馬的生意從北境那邊賺銀子,你這一刀下去,西涼王的一條胳膊就被你砍沒了。”
陸詢道:“做生意嘛,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有得談就比沒得談要好。看西涼那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上次來商談的那位使臣,連個屁都放不出來,說來說去就是沒個準話,拿我們當傻子,誰不知道他西涼用的是拖字訣,想靠這一萬俘虜消耗咱們本就不多的糧草。我呸,回去我就減了他們的供應,憑什麼俘虜還吃的那麼好,一天一碗飯,餓不死就行了。”
趙篆轉過身,指著腳下涼州的土地道:“倒也不必,糧食這東西,說白了就是從田裡種出來的。七天之內西涼還不給回信的話,就將那一萬俘虜都交給涼州刺史賀辛,打仗打不好,種田總行吧。不管怎樣,涼州的土地必須都種滿,今年秋天,我要看到涼州的賦稅恢復到戰前的水準。”
陸詢道:“那賀刺史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啊,這一萬人去做苦力,每天消耗的糧食就不是個小數目。”
趙篆道:“那我不管,他上書要人,我給了,要糧食沒有。如果什麼都要我來解決的話,那他不如辭去刺史一職,乾脆讓我兼任了算了。”
陸詢哈哈一笑:“賀辛好不容易苦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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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來,終於活著等到了西涼退兵,哪會那麼輕易地放棄這一州刺史的官位。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關州那位柳大人一樣,憑藉一句將軍何須百戰死,馬革裹屍終不還,居然在朝野贏得了個“馬上刺史”的讚譽。好在他算是個聰明人,知道殿下您加封秦王以後,已經上書朝廷辭官了。”
趙篆冷哼一聲:“他說的倒是輕巧,好一股英雄氣概。知不知道這一場大戰死了多少兄弟,他有沒有那麼多的馬革用來裹屍。”
張長弓道:“殿下說的沒錯,這老小子就會寫些酸文,壺口一戰,咱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倒先上了賀辭,將大戰獲勝好一頓誇耀。我就想不通,這事兒跟他有什麼關係。”
趙篆道:“他倒是一副好心思,知道自己年事已高,就算再戀棧不去也沒什麼機會高升一步了,不如干脆提前退下來,賣我個人情。不過嘛,這官位我要了,人情,我不領。回頭他離開關州的時候,幫我送句詩給他,就說,君心一片磁石針,不平西涼不肯休。”
陸詢品讀了兩遍笑道:“殿下才是真的罵人不吐髒字。”
趙篆道:“不是我小心眼,當初壺口一戰,他負責籌集軍糧要是能早送上三天,也不至於讓兄弟們餓著肚子打仗,死傷那麼慘重。事後我聽說,這位柳刺史見沿途風景壯美,居然帶著小妾跑去採風。要不是他官職夠高,我真想一刀砍了他。”
日頭漸漸升高,頭頂暖陽身吹狂風的感覺不好受,眾人也就開始下山。陸詢雖是文人打扮,體力卻很好,面不紅氣不喘地問道:“對了殿下,禮部那邊來了文書,陛下定了八月十五的吉日,請您回泰安城進行加封秦王的大禮。下官不知該如何回覆。”
趙篆眉頭皺起,隨後舒展開道:“也罷,這麼多年了,是時候回去看看了。不知道我當初的院子還在不在。到時候你和老張也跟我去,像老張說的,有些道理,咱們得跟朝廷好好講一講。”
大船緩緩靠岸,一座威嚴的古城出現眼前。雖說和蜀州城的大小相差無幾,可是熱鬧程度遠超後者。光是面向長江碼頭的城門就開了三個,排成長隊的馬車在碼頭外等著,無數的力工不停地搬運著遠道而來大船上的貨物。和那些高過數丈的貨船相比,張不周等人所乘的客船顯得如此渺小。
下了船,和船老大約好了明日午後在此等候,張不周等人便跟著人流一起朝著襄州城門走去。
襄州刺史白照和張韜是老交情,那場張韜從軍生涯中為數不多的敗仗之一,就是白照收拾的爛攤子。比張韜還要大上幾歲的他,老當益壯,硬生生的熬死了幾位朝廷安排下來等著接替他的職位的別駕,號稱官場長青樹。即便是張韜,也沒有他做官的時間長。
做官時長比某些人活的時間都要長的白照沒有修煉出左右逢迎,長袖善舞的本事,反倒是以性格暴烈著稱,江南道統管襄徽二州的節度使彭文彥初來乍到之時便與白照起了爭執,後者試圖以官大一級迫使白照屈服的打算被白照近似不講理般的回絕。二人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儘管節度使府衙就設在襄州,但卻形同虛設。被白照氣得自暴自棄的彭文彥乾脆放權不管,終日在善於鑽營的錢遷益安排下,遊玩徽州各地風景。
這一次南唐之行,張不周受張韜囑託,來襄州採訪白照。臨行前張韜的話顯得格外意味深長:“我是你爺爺,那位是祖宗。”雖然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是連脾氣暴躁的張韜都明顯甘拜下風,莫名其妙被佔了便宜的張不周對白照好奇的很。
鎮國公府的令牌再次發揮了作用,在張不周不要宣揚的試探下,守城門的小校交代一番過後,親自領著眾人前往刺史府。張不周看著排長隊等著入城的行商隊伍好奇問道:“襄州城的賦稅很低嗎,怎麼商人們都喜歡來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