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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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一溫是個聰明人。
這是整個泰安城,乃至整個凌國官場都公認的事情,張不周自然也有所耳聞。而其之所以在張家不以聰明著稱,是因為他還有一個絕頂天才的弟弟,這曾經一度掩蓋他的光芒,卻沒能阻止他現在變得耀眼。
張不周在脫口而出的前一刻,突然又遲疑了。他實在是拿不準張一溫對張家的態度,到底如何。如果自己將李歡歌來京,並且託他向張一溫求助的事和盤托出,張一溫到底會怎麼做呢?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稟報給趙光,還是念及親情,放自己一馬?
見他面色陰晴不定,張一溫道:“不管是什麼事,你大可不必如此糾結。既然我讓你登門,又領你進書房,就代表了我的態度。長輩之間,甚至是祖輩之間的恩怨你不用管,就放心地說你的事吧。”
張不周笑笑,其實張一溫這幾句話說的,還真是對他的脾氣。更何況,其實自己糾結來糾結去的,一點用處都沒有,最終還是要坦誠相告,因為自己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賭一把。“非是侄兒忸怩,實在是這件事事關重大。伯父可知曉,侄兒與南唐公主李歡歌,是有婚約的。”
張一溫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張不周說出口的居然會是這件事,他思緒急轉,很快反應過來,帶著一絲詫異道:“你不會是為了南唐通商一事來的吧。”
說了一個離題十萬八千里的開頭,張不周原本正在懊惱,見張一溫這麼快就猜到,連忙點點頭:“正是,伯父果然是機智無雙。”
張一溫苦笑道:“看來你真的是剛來泰安城,兩眼一抹黑,知道的訊息太少了。那你至少應該知道,這件事是我提出來的。”
張不周暗道,要不是你惹出這件事,我也就不用在這跟您虛與委蛇了。“侄兒知曉。侄兒大不敬地猜想著,是不是伯父遵循上意才有了此舉。”
對張不周的大膽和聰慧,張一溫很感興趣:“那你說一說,陛下為什麼要做出這個決定?”
話題越說越遠,張不周暗暗叫苦,這怎麼還考校上了,思忖片刻,輕聲答道:“陛下龍虎之志,侄兒不敢輕吐。就借用前人的一句話吧,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這番話說得很是大膽,但卻很對張一溫的脾氣:“不愧是張家的種,敢想,也敢說。不過,你說的這件事,還早著呢。就拿下圍棋來比喻,眼下只是剛開局下了第一顆子。”
“我說你訊息不靈通,正是因為,身為陛下明手下的第一顆棋子,你居然不知曉自己在這件事裡扮演的角色。”
張不周越聽越糊塗:“伯父,您的話侄兒怎麼聽不懂啊。您說我是第一顆棋子,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眼見著張不周著急,張一溫反倒笑起來:“你去南唐拜壽的事,陛下和朝廷都是知道的,你和李唐公主的婚事,大家也都知曉。無論這樁婚事成與不成,都是一件大事。”
“果然,在你離開南唐後不久,李煜就派人送來了悔婚書,言語間雖然歉意誠懇,可是退婚這件事仍是引起了滿朝譁然。再加上你祖父剛好在這個節骨眼下稱病辭官,就更是引發了議論。陛下趁此機會,指責南唐使臣將凌國的節度使氣得病倒辭官,連凌國唯一國公的孫子都配不上,南唐公主,也未免太過把自己當回事了。因此,陛下屬意我在此事上做做文章,為自己的老父親和侄子出口氣。誰讓我也姓張呢。”
張不周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南唐的商船被禁止通行,居然是因為“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取消這樁婚事,是侄兒和南唐國主李煜商議過後的結果,並非是他們賴著悔婚。”張不周還想再幫著解釋解釋。
張一溫皺了皺眉:“你說的這些,我當然知道。可你也要知道,陛下並不在乎這件事的真相是什麼,他只在乎這件事能帶來什麼。如今你既然已經知道了,就不要再摻和進來了。不管南唐給了你多少錢,送了你多重的禮,都給人家退回去。記住,你還沒有當下棋人的資格。”
張不周自我嘲諷了一下,要真是收禮辦事,倒還好說。難怪李歡歌會找上自己,這事明面上根本就是因自己而起。她之所以不直說,大概也是模稜兩可,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如何。在和自己的交談裡,才看出自己真的是並不知情,這才提出了找張一溫打探訊息的請求。
這就是資訊不對稱導致的尷尬啊。張不周默默唸到,情報實在是太重要了,看來自己一定要儘快在泰安城中找到穩定可靠的訊息來源。被趙光當了一次棋子而不自知,這種感覺不好。
“這件事,按理說你祖父他們應該得到了訊息才對,沒人跟你說嘛?”張一溫疑惑道。
張不周默默回想著祖父和三叔說過的話,確認沒人提起這件事。猜測著大概是訊息到了劍南道,被張韜當成廢紙一般處理了吧,這擺明了將雙方一起噁心的行為,張韜大概煩透了。
張不周倒是能夠理解趙光的行為。身為天子,比尋常人還要注意言行。所作所為,都要遵守規矩。更不用說是想圖謀一國,當然要事出有因。如今,張不周被退婚,就是那個因。
張一溫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張不周清楚,今天來的目的,基本上是要落空了。不過也不算沒有收穫,至少,可以確定這件事情背後,趙光的心思了。
想到得知這個訊息的李歡歌,大概會有些失落,張不周有些不忍,可又覺得挺好。南唐從上到下,似乎都還對凌國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將這份幻想早日打破,他們也就能多做一分準備。
“侄兒人微言輕,沒人會和我說這些。謝過伯父教誨,侄兒一定照您說的去做。”既然事情也算是清楚了,張不周打算告辭。
張一溫盯著他看了看,笑著搖搖頭:“你呀,是個小滑頭。光想著從我這裡套話,拍拍屁股就想走?我問你,南唐到底是派了誰來求你,讓你如此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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