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週而復始。

阮仲的外傷好全是在四月下。此期間朝朝當真不出門,每日小尾巴似地跟著孃親轉悠,分明幫不上什麼忙,卻是隨時都想搭把手,生把阮雪音要“嚴加處置”的心給磨沒了。

“人家自己罰自己,看你還有什麼話說。”阮仲笑她。

阮雪音無奈又好笑,“你沒見她昨日搗藥泥的模樣,從頭到腳在使勁,臉都憋紅了。”

兩人都常日帶朝朝,一說便有畫面。“小臉上的肉跟著抖吧?”阮仲合不攏嘴。

阮雪音猛點頭,“我差點笑出聲。”

競庭歌這些日子為新策略費腦,來問阮雪音給人敷完藥了沒,好一起探討。近門前聽見這兩人談笑風生,再一望阮仲滿面含春,當即折身,老母親般的得色掛了一臉。

慕容峋瞧見,連拖帶抱將人弄進房間,“人家相處相知,要你高興得這樣。”

她笑得當真甜,比與他在一起時更甜。

競庭歌心情好,由他攬著腰,伸出食指一下下點他胸膛,“你懂什麼?這媒是我做的,做了十年,總算要成了,豈止高興,簡直大快人心!”

慕容峋被她說得也嘿嘿笑,“真要成了?”

“沒這麼快,但勢頭是好的,明年可期。”

慕容峋長舒一口氣,“好啊,他們倆若能定下,咱們這山居生活便徹底踏實了。”

競庭歌稍默,想及他前夜夢話,“你真踏實?”

慕容峋一怔,咧嘴笑開,“踏實。”又湊近她耳垂輕咬,“孩子們在隔壁午睡,你這會兒依我便更踏實了。”

入夏之後,六個人一起下山採買了一次。

如常戴笠帽,只兩個孩子露著臉,本以為萬分不打眼,誰料朝朝和阿巖這四五歲的容色已能吸引許多注意。

——五官本就精巧,又都膚白勝雪、眸亮如星,終年受山林雲霧燻蒸,更自帶一股子不同凡俗的仙氣。

“走了,看什麼吶!”一婦人招呼家中小兒。

那男孩也就不過六七歲。“她真好看啊。娘你看!”

婦人打量一刻,許是覺得旁邊的看護人個個頭帶笠帽、不好招惹,拉著兒子匆匆走了。

“抱起來吧。”阮雪音三年沒出過門,實在緊張,哪怕知曉顧星朗遠在天邊、更開了後宮早將她拋諸腦後,仍是警惕,拉一拉阮仲衣袖。

阮仲便將朝朝抱起,笠帽的沿遮住孩子小半張臉。

“孃親,方才那個哥哥誇我好看呢。”朝朝雙臂環牢阮仲的脖子,歪過去對阮雪音道。

“嗯,你是挺好看的。”阮雪音中肯答,攏一攏面紗。

朝朝嘻嘻笑,“因為孃親好看,我像孃親。”又去捏阮仲的臉,“舅舅也好看。”再轉頭向另一側,“阿巖也好看,姨母也好看,姨父也好看。我們怎麼都好看呀!”

不到五歲的孩子,還是傻話多,幾人被她逗得發笑。阿巖也已在爹爹懷裡,兩個孩子隔空拉著手,咿咿呀呀相互逗趣,好不熱鬧。

當日逛了市集,買了山裡找不到做不出的用度,競庭歌原要帶孩子們進一回食肆嚐鮮,阮雪音為謹慎故制止了。回家途中,林道上,碰見一隻小野兔,孩子們吵著要抓回去餵養,兩個孃親好說歹說山裡隨處可見、便放人家自在,總算說通了,那兔子竟一路跟。

“有緣。”阿巖一貫惜字如金,凡張口必是箴言。

“我們阿巖連‘有緣’都曉得了!”競庭歌將女兒從慕容手裡接過,貼臉蛋貼不夠,“何謂有緣呀?”

“孃親,爹爹,阿巖,朝朝,姨母,舅舅,”阿巖挨個兒指一遍,“在一起,”又扭頭指那隻兔子,“如今再加它,就是有緣。”

“好女兒,說得好!”慕容峋撫掌大笑。

眾人皆笑,阮仲偷瞄阮雪音。

阮雪音感覺到了,回視,抿了抿嘴。

一場連綿數日的細雨後,九月,蓬溪山的秋如約至。

小野兔個頭漸長,毛色漸亮,每日跟著兩個小主人蹦躂,從未走丟。

慕容峋和阮仲每日切磋武藝,一北一南,打法、兵器皆不同,倒是相互助益、各有精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