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子時,大雪初歇。

零星一點雪末子偶過眼簾,恰似曲終人散的一點悵然若失。

“接下來如何。”慕容峋啟口問。

彷彿正在作惡的是顧星朗而捱打受害的是其他人。

一時靜默。

“既有今日,想來祁君陛下已作了萬全打算,還要懲處哪些人,如何懲處,須您發話。”競庭歌已經站回到慕容峋身側,下意識輕碰脖子確認沒再染血,閒閒補充,

“總歸君上有言,”又瞥慕容峋,“會一力配合,嚴懲不貸。”

“蔚國後續,朕會與蔚君再論。”顧星朗開口應,雪夜裡站太久,其聲也凍三尺,“現下想去鎖寧城,要一起麼。”

不知是在問競庭歌還是慕容峋。

顧星朗也不等,轉而向阮仲,“崟君歡迎麼?”

阮仲的始終沉默是與深谷雪夜最相宜的沉默。

此刻啟口亦是這個註定要在青川史冊上留下壯闊一筆的十二月二十末端最恰如其分的尾聲。

和下一段壯闊的開始。

“祁君有事要向聖君求證,自然歡迎。”卻被他答得輕描淡寫,“只是軍隊——”

“不帶進去。”顧星朗即刻接上,“當然。否則有失禮數。”

阮仲微訝,面上不顯,點頭道:“那麼請吧。”

阮雪音自知不必費力暗示競庭歌同行。

果聽她莞爾答顧星朗:

“自然一起。既是對當年事,蔚國不能置身事外,儘管禍首已經伏法,”她頓了頓,誠摯向顧星朗,

“總還有須幫襯之處。更何況,”

又嚮慕容峋,

“君上還得去接皇后。”

慕容峋似疲憊,聞言也不看她,目光浮在黑漆漆山谷間,面上輪廓被火光雪光映得稜角分明。

一時無話,眾人於浩蕩卻靜如雕塑的兵甲間各自上馬登車。顧星朗看一眼阮雪音:

“走。”

阮仲幾乎在同一時間到了阮雪音身邊。

是回鎖寧城。他走到她身邊準備同行理所應當。

顧星朗這一聲“走”更加理所應當。

競庭歌將將上馬,聽得這兩聲精神頭頓起,拉著韁繩似笑非笑等著看戲。

距離不遠,一白一灰青兩道同樣頎長的身影對上視線,很有些相持意思。

阮雪音只覺倦怠。

顧星朗那頭的馬車上不得。淳風騎馬,車內只有紀晚苓,她現下沒功夫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