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澤眼光何等毒辣,哪能瞧不出徐文宏由琉球推及明鄭,擔心延平郡王鄭克塽有朝一日步琉球國王尚寧後塵,大明最後一塊江山也會亡於異族之手,想起馮錫範獨攬朝政胡作非為,施琅整軍經武虎視眈眈,曾經威名遠震穩若泰山的明鄭江山朝不保夕危如累卵,心中煩躁極其鬱悶。

放下茶杯向徐文宏嘆道:“糧食危機雖斷不了臺灣根基,黨爭內鬥卻能滅了國姓爺辛辛苦苦打下的鐵桶江山。元嘉秘密制定厄斯計劃,想方設法潛往漳州挑動韃子內鬥,企圖藉此削弱韃子攻臺能力,保住大明海外江山,哪料馮總制劉總督在東寧府也是鬥得你死我活,絲毫不顧忌海霹靂施琅就在漳州虎視眈眈,如此下去朝廷傾覆大禍就在眼前,不知你我還能再做幾日大明臣子。”

說到最後語氣低沉聲音哽咽,眼裡險些掉下淚來。

他素來忠心國事,明知韃子已經坐穩江山,反清復明驅除韃虜絕無勝算,然而明鄭佔據臺灣總能傳承華夏文明,如今馮錫範劉國軒全然不顧覆巢之下無完卵,內鬥內行你死我活,延平郡王鄭克塽年少識淺全無主張,明鄭江山危在旦夕,每當想起就是心急如焚食不下咽。

若有一日韃子入侵臺灣明鄭江山傾覆,老夫絕不學那些無恥之徒剃髮易服奴顏事虜,成全氣節自殺殉國,莫讓韃子輕視明鄭朝廷無殉國亡人。

殉國念頭在腦海深處驀地閃現,盧澤面色越發陰鬱,嘴唇顫抖再也說不出話來。

徐文宏心知盧澤說得不錯,心中也是不自禁嘆息,勉強安慰道:“漢興兄太過言重,大明水師實力強橫無敵於天下,又有茫茫大海倚為屏障,雖無力進取自保總是有餘,大明海外江山怎麼也不致於傾覆。”

臺灣四面懸海,進攻防禦都要依賴水師,只要水師不敗明鄭江山就可無虞。

自國姓爺鄭成功擊敗荷蘭殖民者收復臺灣,歷代延平郡王都把水師建設看作重中之重,撥出鉅款建造戰艦研發火炮,明鄭水師實力雄冠亞洲,滿清韃子屢次出動艦隊大舉攻臺,次次都是慘敗逃回。

在明鄭軍民心目中,明鄭水師是扞衛臺灣的堅強屏障,對之抱有莫大的信心,徐文宏自也不例外。

見徐文宏虛言安慰,盧澤不由地微嘆了口氣。

他執掌察言司都事多年,接觸的機密情報遠非悠遊林下的徐文宏可比,本待不言卻是骨鯁在喉不吐不快。

思忖徐文宏徐國難都非外人,盧澤冷笑道:“守義兄,你當大明水師還是國姓爺時的無敵雄師麼。陳總制在世重視水師,明令水師官兵餉銀高出陸師兩成,每年撥付鉅額經費維修戰艦購買火器,確保戰艦數量至少比韃子水師多出一倍,因此官兵奮勇器械精良每戰必勝,韃子水師心存畏懼不敢犯臺。”

“馮錫範與劉國軒不和故意對大明水師下手,藉口經費緊張削去水師專用經費,聲稱水師陸師都是朝廷軍隊,餉銀應當一視同仁,想方設法把大批不懂海戰的心腹親信塞進水師,羅織罪名企圖趕水師總督劉國軒下臺,要把大明水師牢牢掌控在自家手中,如此亂搞怎能不讓水師官兵心灰意冷,怨聲載道。”

壓低嗓音輕聲道:“年後已有一千多水師官兵駕著戰艦逃往漳州投降韃子,比往年多出兩倍有餘。”

聽到投降水師官兵如此眾多,徐文宏徐國難都是大吃一驚,徐國難想起招賢巷爭鬥時圍觀的大批明鄭降人,知道盧澤所言非虛,眸光不禁有些暗淡,雙手互捏沒有說話。

外敵虎視兄弟依舊鬩於牆,老於權術的馮錫範難道不曉得玉石俱焚自己也難倖免,無非是被自立臺灣王的勃勃野心迷了眼睛。

想到這裡徐國難對明鄭前途更加灰心,目光炯炯望向東方,彷彿看到萬里之遙可供繁衍生息的肥沃大陸。

倘若臺灣絕不可守,應當想方設法移民前往美洲大陸,假以時日必能重新開創基業,傳承華夏文明於海外,寄復興希望於將來。

建文帝流亡海外再也不見蹤影,莫非機緣巧合竟然到了美洲大陸,說不定已經據地稱帝開闢了好大基業。

荒誕念頭在腦海深處電閃雷鳴驀地閃現,徐國難隨即啞然失笑,歐洲諸國都已在美洲大陸殖民囤墾,建文帝若與虯髯客一樣海外稱帝建立國家,哪會任由明室滅亡不領兵反攻韃子,自己也從未聽說到建文帝絲毫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