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王記油坊(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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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記油坊位於寧南坊太平街口,三間門面前店後院,專賣自家壓榨的烏龍茶籽油,物美價廉童叟無欺有口皆碑。
掌櫃王老實四十來歲,滿面風霜沉默寡言,見人沒說三句話就糙臉燥紅,是一巴掌打不出悶屁的老實頭,平常整日悶坐坊內榨油賣油,等閒不出門走動,在街坊鄰里口碑甚好。
至於本來名字反倒無人留意,大人小孩皆以王老實稱呼。
據說王老實本是武定里人氏,祖傳三代都是經營油坊生意,壓榨烏龍茶籽油遠近聞名,受不了深山生蕃時常下山騷擾搶掠,舉家搬遷到東寧府開了王記油坊,憑仗祖傳手藝安生度日。
王記油坊物美價廉生意繁忙,整日顧客絡繹不絕,平常都要經營到日頭落山方才關門歇業,這日酉時不到就早早打烊,常年破衣爛衫散發油煙味道如同乞丐的王老實特地換上光鮮衣衫,領著前些日子遭受洪災前來油坊幫活的表妹阿蓮,提著竹籃趕到太平菜場購買雞鴨魚蝦,生鮮蔬菜,都是窮苦人家終年惦記卻難得碰面的稀罕菜餚。
據經常到王記油坊拉呱閒聊,兼帶為喪妻孤佬王老實說媒拉縴的柳媒婆私下言講,王老實孃舅柳三鷗遭了洪災生活無著,特地帶著家人從武定裡趕來投靠外甥,想在東寧府尋些活計安生過日。
漢家規矩孃舅為大,因此把銅鈿瞧得比臉盆還大從不捨得花冤枉錢的王老實也不得不破費熱情招待,早早關門歇業前去菜場採買菜餚。
王記油坊斜對面的太平茶館生意冷清,除了掌櫃夥計只有靠窗位置坐著四名茶客,手捧茶杯似在拉呱閒聊,目光炯炯不時掃向大門緊閉的王記油坊。
王記油坊斜對面石板懶懶散散坐著四五名侃山海經的無賴閒漢,穿著短打裝束,一口的東寧府土腔,目光有意無意瞟視周圍動靜,瞧見陌生面孔出現立即現出緊張神色。
太平茶館劉掌櫃坐在櫃檯後面愁眉苦臉胡亂打著算盤,乾枯面頰毫無喜色,老鼠似的目光有些畏懼地瞟視坐在左首的魁梧壯漢,偶爾掃視冷冷清清的茶館,眸中愁意愈發濃重。
天爺!若是生意再如此清淡下去,太平茶館早晚關門大吉,自己辛辛苦苦經營茶館一輩子,除了會打算盤盤賬一無所能,倘若茶館倒閉——
劉掌櫃不敢想象下去,大口喝下捨不得放茶末的涼白開,早飯後就沒有粥米進胃的肚子越發餓得咕嚕直響,與縮在街角哀聲嘆氣的乞丐相互應和。
眼看金烏漸漸西斜,慘淡陽光映照在骯髒街道上泛出淡淡金光,身穿簇新布衫,面目憨厚手腳結滿老繭的王老實提著盛滿葷素菜餚的竹籃,跟在長髮烏黑身材高挺,長相甜美宛若抽芽柳枝的俏丫頭阿蓮身後快步穿出小巷走進太平街。
阿蓮嘴噙微笑,俏目流轉瞧向無賴閒漢,見都是微微點頭方才快步走進王記油坊,砰的一聲關上木門。
無賴閒漢沒有走開,三三兩兩坐在石板上繼續擺龍門陣,彷彿興高采烈談興正濃。
「是他?!」
坐在上首衣著尋常,面目普通的中年茶客見到王老實喃喃自語,聲音有著掩飾不住的詫異。
「大哥,他是誰呀?」
緊偎中年茶客坐著的黃衫姑娘張嘴吐出片瓜殼,露出兩排潔白細嫩的銀牙,偏過臉笑嘻嘻問道。
黃衫姑娘聲音如同黃鸝清啼悅耳動聽,身材也足夠窈窕迷人,可惜粉嫩面孔左頰生了塊銅錢大小的黑斑,彷彿柔滑絲綢倒了團濃黑墨汁,讓人一見大倒胃口不想再多瞧一眼。
中年茶客橫了黑斑姑娘一眼沒有接話,呷了口熱氣騰騰的香茶,向坐在對面的魁梧壯漢微笑道:「能夠順利發現亂黨要犯蹤跡,孔堂主功不可沒,察言司素來有功必酬,國難銘記在心,日後必有所報,定不讓孔堂主失望。」
魁梧壯漢五大三粗,滿臉橫肉面目兇惡,敞開的毛茸茸胸脯刺著威風凜凜的黑虎頭,密排大褂外面罩著黑色披風,瞪眉立目瞧上去就不是安分過日的良善之輩,對中年茶客卻是有些敬畏,規規矩矩坐著喝茶不敢亂說亂動。
聽徐國難開口稱讚魁梧壯漢不自禁笑咧了嘴,連連擺手謙遜道:「徐僉事說哪門客氣話,俺們這些混江湖吃力氣飯的苦哈哈多虧徐僉事照顧,才能在寧南坊地頭混口飯吃。徐僉事肯找俺辦事就是給臉面,日後有事儘管吩咐,孔某必定全力以赴,約不推諉。」
瞄了眼大門緊閉的王記油坊,湊過去壓低嗓門問道:「要不要孔某把堂裡兄弟全都召集起來,配合徐僉事把亂黨要犯一舉拿下?」
仰脖咕嚕嚕一口喝乾茶水,兇厲面孔現出躍躍欲試的嗜血神態。
太平茶館門口櫃檯旁,一名十三四歲的黃瘦學徒百無聊賴坐在凳上瞅著面目兇猛的魁梧壯漢,眼神現出些許畏懼,低聲問道:「阿舅,胸口刺虎頭的是哪個,怎麼一口江湖腔?」
太平茶館劉掌櫃愁眉苦臉隨手撥打算盤,聽到這話嚇了一大跳,險些失手把算盤摔落砸中腳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