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竹躲開黃忠的大手,躲到蘇玄身後恨聲道:“別碰我,我的父母就是被你們這些當兵的殺的。”

黃忠虎軀一震,收回了伸出的手,當年是有不少將士肆意屠殺平民,軍紀渙散與他這位將軍脫不開關係,至於說找什麼國主替換、政治動盪的理由,毫無意義。

黃忠不由長嘆一聲,若是當年堅定地站在皇太子一邊,現在的厭火國是不是會好上許多,黃忠不知道,畢竟世上並無後悔藥,沒人能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

黃忠長相不怒自威,年竹不敢太過放肆,罵了一句後就躲到蘇玄身後不再露頭。

一雙幽藍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偷偷打量著陷入長思的黃忠將軍,這位驍勇善戰的老將軍小時候聽父母說得多了也記住了,所以年竹並不是特別怕他。

年竹深呼吸一口,挺起胸膛,擺足了架勢,問道:“將軍知道我的家鄉狐瞳山麼?”

黃忠點了點頭,儘量露出和藹的笑容道:“嗯,那座有許多白狐的雪山麼?略有耳聞。”

年竹小心翼翼地問道:“那裡的村子還在麼?”

當年父母帶著他一路逃到煙水國,就是為了避過厭火的兵荒馬亂,當時戰火燒遍全國,他們即便地處偏僻猶不能倖免,不得已只能流離他鄉,父母為了救他皆死在飢寒交迫中,若不是賈老相救,他本來也要死在風雪中,埋骨於一片荒郊野寺,無風無瀾。

黃忠捋了把鬍鬚,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我未曾去過,不太瞭解。”

當年權貴間盛行肩披狐裘,達官貴子、雍容美婦皆嗜好此道,其中白狐裘尤其珍惜,一經出現就被哄搶一空,盛產白狐的狐瞳山下場可想而知。

黃忠思量片刻,還是決定給孩子心中留下些念想,年長後一些兒時的放不下,總歸會忘卻,淡化,最終化為散淡的遺憾遺留於夢中。

年竹輕聲嘆氣道:“哦。”

蘇玄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笑道:“小孩子別總唉聲嘆氣地,會把福氣吐光的。”

年竹撓頭傻笑。

蘇玄整了整衣襟,看向幽靜的皇宮大門,所有的守衛都被抽調到皇城各地,如今的皇宮大殿可說是全不設防。

蘇玄聳了聳鼻子,眉頭緊鎖,朝還是跟來的周蓮說道:“你先帶年竹回棋閣,其餘的別多問,接下來的事不是你能參與的,少知道些對你沒有壞處。”

周蓮掙扎片刻,還是相信了蘇玄所言。

蘇玄帶著黃忠徑直往血腥氣最濃郁的方向趕去,彼時的皇宮內充盈著濃郁的血氣,年竹與周蓮沒有習武五感不靈或許嗅不到,黃忠與蘇玄還未踏入就已聞到這刺鼻的血腥氣,不同於人血的氣味,而是更腥臭的獸血,這裡面死去的野獸絕不在少數。

蘇玄一路走來,宮殿上,樹林裡,土地中皆是斷成兩段的獸屍,這些野獸多是奇形怪狀彷彿是由多種動物的各個部位拼接而成,類似於前世遊戲中奇美拉,只是形狀更加古怪而且體型都不大,只是散落一地的尖牙利爪寒光閃閃,沒人會小覷它們的殺傷力。

一刀兩段,死法出奇的一致,明顯出於一人之手。

黃忠神色肅穆,正色道:“這些都是羽冥國的合成獸,早聽說他們在研究這些噁心玩意兒,沒想到會這麼噁心。”

這些合成獸噁心歸噁心,但實力絕對不容小覷,而且行動靈活,殺傷力極大,若不是無法繁育,而且壽命奇短,培養代價高昂,最致命的是獸性太兇,無法馴化更難以驅使,這些缺點加起來導致它們只能作為秘密武器,而無法作為致勝武器。

黃忠更關心的事是誰能將它們全部斬殺,而且都是一刀致命,皇宮內藏有這樣的高手,讓黃忠心生興趣,畢竟他即便能解決這些猛獸,即做不到如此乾脆利落,也絕對無法全身而退,缺胳膊少腿都是極有可能的。

蘇玄沒有接話,而是尋著血腥氣最濃郁的地方而去。

紫楹花園,蘇玄與皇帝陛下第一次見面的地方,蘇玄尋著血氣來到此處,腥臭的獸血浸染了整座花園,到處都是形狀千奇百怪的獸屍,數量之密集遠非外圍可比的。

即便見多識廣如黃忠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蘇先生,你來啦。”

渾身浴血的皇帝司寇皓盤坐在亭子裡,一把碩大的曲刀插在一具人屍之上,刀柄甚至比司寇皓還要高出許多,司寇皓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沒想到死後還能殺得如此痛快。”

司寇皓此時與初見又完全不同,毋庸置疑是有身體的,蘇玄心生好奇,第一次聽說有人修了神道之後還能回到原來的身體。

司寇皓似是看出了蘇玄的疑惑,解釋道:“我並沒有取回身體,這只是類似降神術的法術,只不過我把降神的物件選為了自己,可惜,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使用這具身體了。”

蘇玄定睛一看,才發現司寇皓半邊身子已經被撕裂了,左臂都被連根扯斷,孤零零地藏在一頭合成獸嘴裡,這隻合成獸是唯一一隻身體完整的,只有喉嚨氣管被人從內部扯斷,氣絕身亡,這隻野獸雙目突出,死相極其慘烈。

司寇皓自嘲一笑道:“多年未練,刀術還是生疏了。”

蘇玄湊近一看,他刀下亡魂應該就是指揮這些野獸的幕後黑手,這人臨死前面容驚怖,彷彿遇見了鬼神一般。

“陛下如此犀利的刀法,法幾近於道,若是還算是手生的,那還讓不讓其他人活了?”

“哪有蘇先生喝退千軍,片葉不沾身來得瀟灑。”

兩人商業互吹,開懷大笑。

蘇玄頓了頓問道:“說真的,你以後修神道,這種刀法就要失傳了,不如傳授給我,我來幫你發揚光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