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即是道。

這才是一直以來北道門貫有的作風。

談玄論虛的道理的始終要落實到最根本的事物之上,而要以“刀”來貫徹意志和任性,也需要認清楚到底誰是敵人、誰是朋友,自己手中的這把“載道之刀”,又到底是往何處揮,又到底為何而揮?

直到這一刻時,忽然意識到這件事情,越陽樓才驚然發覺自己的心靈上竟然還有這麼一個說不上漏洞的漏洞。

明明是作為敵人,可在白渡子早就清晰明白自己要為什麼“揮刀”,要向何處“揮刀”時,反而是自己卻僅僅是以“反抗現狀”“阻者皆殺”這樣空泛而模糊想法支撐著行動,知道為什麼“揮刀”,不知道向何處“揮刀”。

雖然這本身也說不上是多麼大的問題,可其中透露出的問題卻讓越陽樓思索。

他轉念又想。

“不過……好在是在回去無功縣,面對我那便宜師傅的真身之前想明白了這件事情。”

這一刻,明白誰是真正的敵人,誰是真正的朋友之後,這一次,他的心靈上也算是更圓滿了,感覺到再無迷惘。

“漆水村這一行,我也應是時候離去了。”

感覺到這座深坑即將徹底坍塌被掩埋,看著那遠處已經被掩埋在了無數碎石之下神宮、戰場、以及某頭長生之獸的遺骸,越陽樓默默的搖了搖頭。

塵歸塵的土歸土。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也算是一種天數的輪迴吧。

恐怕那個執迷於長生、不惜拉上漆水村的所有村民為自己獻祭的魏寅陽也不會知道,他的故事居然會以這樣的一種形式落幕,最終這樣得到了這樣的“長生”吧。

同時也看到了那些蜈龍體內的無數殘肢殘骸的越陽樓,當然不會同情這樣根本不值得同情的人,此時看著這場景的他只是在想……

‘既然作為最主要幫兇的魏寅陽都已經死了。’

‘那麼作為我最親愛師傅的白渡子,您……也時候去死一死了吧。’

即將坍塌的深坑之下,越陽樓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沒有再看試圖找到那個紅衣的身影,抬起頭,以僅剩的磁場力量催動雲龍之骨升空,在最後的時刻之前,離開了這個地方。

就在他脫身的下一刻的時候。

巨大的轟鳴聲響中,只見無數的沙塵土石湧動,往下坍陷滑落,將不久前的過去的一切的都掩埋在平凡無奇的泥土之下。

天空之上。

越陽樓俯瞰著這整座漆水村,把圍攏成“丹”字的一座座屋子、仍然流淌不息的漆水村、以及村口那陰森黑暗的密林都一覽無餘。

輕薄的霧氣中。

他曾經在偶然間驚鴻一瞥的無數狂熱的扭曲人影依然不住於街巷中走動,彷彿在昭示著,這一切詭異變化也僅僅是一個開始,許多更加古老的東西,還在逐漸的甦醒之中。

當然。

這一切也和越陽樓也沒有關係了。

即便明知道放任詭異擴散只會造成更加不可預測的後果,可是這世上像這樣的許多事情,本來就是這樣的無可奈何,哪怕是現在的越陽樓也沒有改變。

看到這一幕。

這更加堅定了越陽樓儘快解決掉無功縣之事,然後前往長安城取得更強大力量的決心。

在這個充滿著詭異的世界上,沒有比弱小更不值得同情的事情了,只有不斷的強大下去,才是解決一切問題的辦法。

天際那一鉤殘月下。

只見那條漆水河依然靜靜流淌。

轉眼間,越陽樓“嘩啦”一聲,隨即主動投入其中,便感受到無處不在的陰冷水流將自己的身體包裹,如若本就一體似的,漆水河下,他自然而然便顯現出妖魔般的本相。

漆黑森然的鱗甲、雄壯高大的身軀、從各個關鍵部分延伸出來的黑紅色外骨骼、以及那身後堪稱是猙獰兇器般,長著整排鋒銳棘刺,纏繞著如同血管一般的紅色紋路的巨大硬質龍尾。

猙獰彎曲的鹿角從他的頭頂鑽出,尖銳的像是要劃破天空,同時還伴著滿頭狂亂的披散在身、那在水中不斷亂舞的漆黑長髮。

某種意義上來說,假如不算天辰裝甲的話,這副儘量收斂了也仍然有兩丈三尺之高的兇狂妖魔之態,才能算是他現在的本相,這一點從顯現出後,連體力恢復的速度也大幅度加快就能看出。

不過心念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