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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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振虎真夠狠的,這是大海碗,一碗頂兩碗,再兌上水;白振羽喝的肚子發脹,一連到外邊排了四五次尿,才覺得輕鬆一些,連說話也不再斷斷續續了。白振虎說:“行了,我們去吧!”
來來回回的折騰,似乎讓白振羽脫了力,走路都不想走。但是白振虎就像沒看見,和白振羽手拉手地往外走;白振羽說道:“你慢一點不行嗎?我都站不穩了。”
天黑,白素花攆出屋門,對白振虎說:“振虎,拿上燈籠,天太黑了!”白振虎趕緊跑回去;他知道大哥喝酒了,不然他們根本不需要。白振羽趁機休息了一下,等白振虎回來,才對白振虎說:“振虎,現在我清醒了很多,你再把事情經過講一講。”
白振虎只好再說一遍,白振羽說:“這個賤貨,真是要逼我們動狠手了!”白振虎馬上激動地說:“大哥,你有主意了?這些天憋死我了!不管什麼辦法,只要你下命令,我就給你衝鋒陷陣!”
切骨之恨,人所共有,在劉家莊,這已經達成了共識。劉順同的恥辱就是劉家莊的恥辱,而痛中之痛非劉白二家莫屬,因為白家和劉家就是一家人,劉家莊只有劉姓和白姓兩家人,親戚連親戚。
三月初二上午,白振羽家來了兩個朋友,白振羽自然盛情款待。酒逢知己千杯少,白振羽根本就沒有撤桌,和朋友喝酒說話,這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一直到了晚上,客人已經是醉醺醺的,但興致不減。
在白振羽的家裡喝完酒,天已經很晚了,兩個客人卻又去劉順同家裡看望了劉順同。他們兩個走的時候堅持要回旅店,白振羽熱情挽留住一宿,但他們根本不同意住下的建議,還是回去了,說明天一早就要出發,這樣也省了白振羽再為他們操心。劉家莊有人知道,他們兩個是遠方的朋友,已經多年不見,但因為還要到遠方去,所以他們就堅決告辭了。
送回他們的時候,白振羽兄弟也直接回家了,他們都累了,包括白素花;他們也不是鐵打的,也需要休息。天剛剛亮,有人就聽見白振羽的大門被砸得震天響,一個女人尖利的聲音響徹了半個村莊:“快點起來,秀姑尋短見了!”
這個女人當然就是白素花,他們的當家人不能擔起男人的責任,就只有讓女人來拋頭露面。這樣的聲音太響亮,讓村裡過半的人都起來了,紛紛跑到劉順同的家裡。
因為他們幾乎是同時到來,於是他們也就都看見了,秀姑用一根新繩子把自己吊在屋樑上,腳下是一張桌子,桌子上又是一個小凳子,大概是桌子太矮,秀姑夠不到,所以才加上了一個小板凳。再者,這更是為了上吊方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標準的上吊自殺。
大家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而且有人在小聲說:“死了就死了吧,其實早就該死了!死了倒乾淨,省得我們看見她就噁心!”白振羽則面色嚴峻地說:“這樣也許更麻煩了!這不是一件小事,不能亂說,馬上讓人到張家灣報喪吧,不能再晚了!”
有人七手八腳把秀姑放下來,發現秀姑的身上竟然尚有餘溫!有人判斷道:“秀姑尋短見絕不會超過兩個時辰!她的孃家人來了,可能也不會涼的。”其實什麼時候斷氣,誰也說不準,他們只是猜想罷了,卻不敢肯定。
但明顯,所有的人都好像幸災樂禍的樣子,一直陰沉的臉也有了笑意,沒有人為秀姑感到惋惜。
白振羽是理所當然的當家人;劉順同雖然也醒了,而且顯然也知道了這個訊息,但他畢竟已經成為一個廢人,除了從他的臉上能看出喜憂參半的樣子,別的什麼也不會說。
是的,在這種情況下,是應該告訴秀姑的家人,儘管秀姑死有餘辜。她的家人也就是張崑山,因為這畢竟是張家的女兒,劉家的媳婦,不管她生前做了什麼錯事,死者為大,都要公事公辦。劉家的族間人也來了幾個,大家稍作商議,就決定讓劉章同到張家灣去請張崑山。
現在的張崑山依然基本不出門,除了大忙季節他不得不出門以外。三月這個季節剛到,地裡還不是特別需要人手,所以他也就基本不出門,就是出去也是一早一晚人少的時候。
劉章同到的時候,張崑山並沒有開門,這在村裡來說,除非是懶人才這個時候也不開門。但張崑山不是懶人,他早就起床了,把院子打掃一遍,又悶上一壺茶,坐在椅子上發呆。
也許是親情的緣故,從昨天晚上他就心神不寧,凌晨竟然從噩夢中嚇醒,驚出一身冷汗。但具體為什麼會這樣,到現在他也不明白;張崑山試圖把惡夢細細想一遍,但他卻發現,夢境只不過是零零碎碎的碎片,根本就不能完整的演繹出來,甚至沒有一個完整的影象。
一陣急促的聲音突然響起來,讓張崑山忽然哆嗦一下,從沉思中醒來;他馬上明白,有人是在敲他的門。
“誰呀?”張崑山慌忙跑到外面,但卻遲疑起來,因為他不想給來人開門。劉章同卻急了,對著裡面喊:“親家,我是劉家莊的劉章同,有急事來找你,快點開門吧!”
劉章同的聲音是急促的,讓張崑山聽著瘮得慌,莫名的心慌意亂。張崑山知道了是劉家莊的人,而且是劉順同的同輩,於是也慌慌張張地說:“您稍等,我馬上就來。”
開啟大門,劉章同看到附近沒有人,就焦急的對張崑山說:“親家,我是替我哥來跑腿的,家裡出了一點事,他又不能來,就讓我來跑一趟,我看咱們就不進去了,這就走吧?!”
張崑山聽得雲裡霧裡的,根本就什麼也沒有聽明白,於是更加慌張,對劉章同說:“劉家親家,出什麼事了?是不是親家有什麼事?”但又覺得不妥,這象在咒親家不好的意思,容易引起誤會,就趕忙掩飾:“我沒有一點準備,也聽不明白你讓我幹什麼去,我好歹要和家裡說明白呀?!”
張崑山說的明白,劉章同無奈說道:“對不起了親家,我實在是來得匆忙,心裡又急,所已就沒有把話說明白。你也知道,我大哥已經病了好久,一直處在半昏迷狀態,現在他醒來了,卻不記得什麼時候了,以為還是記憶中的去年,於是一個勁地要請你過去,看樣子一定有話想對你說;你不去,他已經兩天不吃東西了,實在無奈我們才來打攪你!”
劉章同編了一套謊話,其實也是不得已,他知道要是據實說了,張崑山家裡肯定會出大亂子,說不定有人會趁機鬧事。張崑山信以為真,對劉章同為難地說:“劉家親家,我這樣空著手,能象話嗎?”
張崑山也是一個要面子的人,雖然秀姑給他捅了這麼大的漏子,但最起碼到現在,他們還是親戚,他不能不懂禮數,再丟面子。劉章同一把拉住張崑山說:“王家莊的店子多,賣什麼的都有,我們就到那裡捎著點吧,不要再耽擱了,劉順同催的太緊了。”
但是到了王家莊,劉章同就由不得張崑山了,對張崑山說:“劉順同不缺這點東西,別太死板了,就把這套禮數收起來吧,現在需要的就是快點走,買東西有什麼要緊的?以後再說!”不由分說拉住張崑山的手就走。
但是進了劉家莊,張崑山就覺得氣氛不對,他見到很多人在劉順同的家門出出進進,每一個人臉上都神色凝重,見了面也只是匆匆點頭,然後就急匆匆的離開;看樣子,這裡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張崑山不敢問了,一股不祥的感覺在瀰漫,讓他惶恐不安。劉章同並沒有直接進門就打招呼,而是默默不語帶張崑山到了客房裡。只是一會兒,白振羽就到了,對張崑山簡短的寒暄幾句,張崑山就急不可耐地說:“到底出了什麼事了?這不是要急死人嗎?”
“大哥,你不要急,因為急也沒有用,只怕反而急壞了自己,是不是?”白振羽忽然對外面擺擺手:“開始行動吧。”然後真誠而又悲愴的對張崑山說:“告訴你一個非常不幸的訊息,希望你能挺住:秀姑這孩子想不開,尋短見了……”
大門上很快就插上了招魂幡,還有必要的喪事用品也在陸續擺出。白振羽想得周到,在張崑山到來之前,一定不要讓張崑山看出死人的樣子。
白振羽說到最後,似乎非常悲痛萬分,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似有哽咽;張崑山早就大驚失色,痴痴地楞了一會,才對白振羽說道:“你這是說什麼?再說一遍,我沒有聽清楚,快點……”
同樣,張崑山說著說著聲音變得顫抖,因為他已經意識到,白振羽並沒有和自己開玩笑!張崑山傻了,呆呆的站在屋裡,似乎在等待白振羽準確的回答。但白振羽卻不多說,對張崑山示意:“大哥,跟我過去看看吧。”
張崑山變成一個白痴,迷迷糊糊的跟了出去;一直到現在,他還是不能相信白振羽的話,或者對這一訊息作著最後的抗拒。這個時候,秀姑還是停放在別院裡,而且就在她出事的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