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文蒸武炸,頂甲必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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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麥很是肯定地比了個大拇哥,笑了笑,又收回手,說:“老闆已經越來越……老廣了。”
麥希明揚起一邊眉毛:“哈?”
“之前對於煲湯還是略知一二,現在算得上是略知三四了……這才是入鄉隨俗呢。”林小麥笑得花枝亂顫的,說:“畢竟在我們這兒,連動物園裡的黑猩猩一個星期都要喝兩次老火靚湯啊!”
跟著她一起笑,且笑容裡多了幾分不相信,麥希明的眼神更像看一個脫口秀女明星:“……小姐姐,你開什麼國際玩笑啊?”
見他明顯不相信自己,林小麥比比劃划起來:“是真的啊!新聞上面都有報道的,西瓜削肉,去皮,只保留西瓜白。豬骨焯水,用粗海鹽煲兩個小時。人也可以喝……就是大名鼎鼎的‘白虎湯’。”
麥希明聽完都驚訝了:“我以為你開玩笑,沒想到是真的啊……”
林小麥咯咯笑道:“過了南嶺,就連動物都要喝湯。比如說今天的這個三花兩果湯,去掉薑片,也很適合給動物喝……”
頓時把臉一吊,麥希明故做表情:“你別說了,再說就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煲湯的霸王花口感極是綿滑,夜香花和金銀花不知用什麼手法去掉了那一絲絲微苦,吃起來也是香香甜甜的。鮮羅漢果不能吃,按照林小麥的說法,嚼嚼味道吐出來。一咬之下,也是滿口甜汁。等到一盅燉湯見了底,麥希明說:“真好喝,所有原材料都帶著甜味,但都是甜而不膩的。這是創新的方子,還是傳統的古方?”
打了個響指,沒響起來,林小麥說:“是傳統的方子。這道湯如今改了個通俗的名字了,正經的名字應該叫做‘金嗓湯’。長期喝的話,可以滋養嗓子,把一條嗓子養得跟金子一般。是戲班子裡的角兒才有資格長期喝的。但也有一處不足,這道湯過於寒涼,不適合女子長年飲用,會傷女人的那些……嗯,你懂的。但那位老行尊跟我們說過,那會兒成角兒多難啊,很多女同行拼著宮寒不孕的風險,也堅持喝這些寒涼之物……所以那時候很多梨園行的女人是無後的。”
麥希明被嚇一跳,說:“這麼嚴重?那現在……”
林小麥咯咯笑:“脫離了劑量談毒性是耍流氓,偶爾一次半次嘗新,不但無害,甚至清熱潤桑,極好的。”
舀起燉盅裡的無花果,嚼碎了嚥下,林小麥眯了眯眼睛,說:“真是奇怪啊,我看菜譜上面寫的好多都是尋常菜式,沒想到上來就是正宗名伶菜的把戲。難道我這次看走眼了?”
麥希明說:“你別嘀嘀咕咕的,復讀機似的了。我不是說麼,都嚐嚐就知道了。反正價格挺親民的,或者是寶藏餐廳呢。你我這是八字有食神……好了,不要這麼看我,我這段時間也一直在看各種傳統文化的資料好麼。”
很難忍住不斜眼看麥希明,林小麥嘟噥道:“老闆,做飯的書多得很,介紹飲食文化的文學家也很多,什麼梁老啊,汪老啊……甚至女作家裡的蘇青之類,也寫過《夏天的吃》這類極其誘人食慾的文章。可我沒聽說過哪本通勝上面寫過菜譜啊?”
似乎是逗她玩兒,又似乎是一本正經地,麥希明摸了摸鼻尖,拖長了聲音說:“你不看有時候不知道有新發現呢。比如說《山海經》裡,每一種鬼妖底下就記錄著這個鬼怪的食用方法、功效、以及口感……嘿。”
林小麥渾身上下的汗毛應聲豎起,不自覺地雙手環抱肩膀,叫道:“老闆!”
麥希明哈哈大笑聲中,服務員又來上菜了,略顯歉意地看了他們一眼,服務員說:“不好意思,打擾兩位了……上菜了。這是我們的招牌菜,香煎蟹鬥。”
看了服務員一眼,林小麥忽然說:“小姐姐,這道菜原來叫什麼名字的?”
服務員楞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光芒,細聲而清晰地說:“叫‘頂甲必紅’……”
且把麥希明訝異不解的表情放在眼內,林小麥嘴角邊泛起意思笑容,對服務員略一點頭,說:“謝謝了,我以為我記錯了呢……”
等服務員退出去之後,林小麥對麥希明道:“我開始後悔了,當年的第二課堂,偷懶躲了兩次。沒有跟那位爺爺打好交道,還好他說到關於名伶菜的部分我還記得……當時那位老人家還算是學校關心下一代委員會里某位退休老師請回來的特別顧問,甚至還來幫歌舞團排過節目的……只可惜,少時不識學校好,老大腦空空流淚啊!”
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地空揮了揮手,麥希明說:“行了……今天是香油吃多了麼?嘴巴特別滑。你就說正題唄。”
小嘴嘴角邊笑容不減,眼底的悵然仍歷歷在目,林小麥輕聲嘆道:“在梨園行裡, 好多都是世家……父母一輩子在梨園裡討飯吃,也不知道有什麼別的謀生門路,生了小孩也就自然而然地進了這一行。所以某種意義上,這是一個比較封閉的行業。但您應該也知道,從藝的飯不是那麼好吃的,嗓子,身段,相貌,都得看祖師爺賞不賞臉。”
“所以學戲的小孩子很多,從小也是一般的練功開嗓,等到長大之後,能夠嶄露頭角的卻少。多數人經過了青春期倒嗓之後,就沒法子繼續唱了,不俱學個梆簧絲竹什麼的……也是尋一口飯吃。但那成角兒的夢想,是存在在每個小學徒身上的。一個角兒首演成功後,如果得了滿堂彩的彩頭,當晚必做慶功宴,而這慶功宴上,必有這道‘頂甲必紅’。一來讓辛苦學戲的角兒開個葷,二來也是討個好彩頭。”
麥希明問:“怎麼好彩頭法?”
林小麥說:“螃蟹渾身盔甲,堅硬無比,蒸熟之後,渾身通紅。這就有了紅透半邊天的吉祥寓意了——至於這道‘頂甲必紅’,用的是清蒸螃蟹,還是像這樣子,以蟹鬥裝拆散蟹肉香煎而成。在舊社會,就看米飯班主開不開恩,賞不賞這位新出角兒一點兒香口炸物吃咯。我記得,那位老人家跟我們說的,他那時候吃的只是清蒸螃蟹,由小丫頭拆了肉喂他——怕傷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