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正滔滔不絕地發表演講的週會長,林佳茵對肥仔健說:“我們到後面去說話。”

找了個角落站定,林佳茵才說:“肥仔健。這種豆腐做的甜品,你覺得怎麼樣?”

思忖了一下,肥仔健皺著眉毛說:“我不是做點心的,算是半個外行。不過大膽說幾句,你也就聽著算了。剛才我主要試的是豆渣類的點心。他們吸收了分子料理的手法, 把豆渣重新打碎了,再混合上各種果汁及牛奶,重新凝固成型,而後再用模具製作。技術含量不高,科技含量倒是挺高的。不失為一種創新……”

停了一停,肥仔健目光投向已被客人們空了大半的甜品臺,笑著說:“現在都市裡有一種商業模式……就是承包甜品臺。有時候你看到一些麵包房裡,甜點賣得死貴死貴的,也沒幾個人消費。其實每天的客流量只是其中一種收入, 還有大的收入來源就是承包各種會議活動的甜品臺,那才叫大宗消費。瘦田沒人耕,耕了有人爭,如今連‘一捧雪’這種號稱高階的餐廳,也都來奪這塊蛋糕了。今天就是極好的廣告機會啊!”

林佳茵一聽,連連點頭,“原來如此。你問我在想什麼,其實我剛才也是在琢磨,他們這裡面的門道……對了,你再給我說說‘一捧雪’的來歷唄?”

肥仔健笑道:“那你可問對了人了。你老同學我身邊認識的人還是有幾個的……其中就包括了這一位。他們家有個老奶奶是信佛吃素的,原本週善水做的是文玩古董那種嘴皮子吹的文化生意,後來忽然有一天轉型做齋菜館。”

“看到‘一捧雪’的名字就知道,這家店主打就是豆製品。好像是他奶奶體質不大對勁吧,吃了外面那些帶著新增劑的豆製品就會過敏,他倒是孝順,自己又投資了個豆腐廠。這下他奶奶倒是不過敏了,捎帶手的,連齋菜館的名頭也打響了來。店裡生意好了, 廠裡的大量豆渣還要花錢找人來處理。他們就做豆渣甜品……”

“不過……”

肥仔健摸了摸下巴,眼珠子轉來轉去的,陷入回憶中。林佳茵正聽得入迷,不由得催著說:“不過啥啊,你說話別說一半留一半啊……”

肥仔健笑了笑,說:“他奶奶,在兩個月之前已經去世了。我二舅還去送了老人家最後一程來著。那是別人家的家事啦。”

林佳茵看著周善水的眼光頓時添了幾分同情:“那可真是不幸啊……店還在,老人家卻已經去世了。”

肥仔健說:“生活嘛,還得繼續的。那會兒我們讀初三的時候,班上的曾蔚林爸爸車禍走了麼。他最後還是考上了重點中學……他帶著黑紗回來上課的模樣,我現在還記得。”

也是被肥仔健一番話觸碰到了自己心事,林佳茵輕輕嘆了口氣,垂下了眼睛。肥仔健遞了一杯果汁給她,喝了兩口果汁之後,林佳茵眼睛一閃:“這是豆漿和果汁混合在一起的特調?”

肥仔健搖了搖頭說:“不是一般的豆漿,名字挺複雜的,叫什麼‘高階豆乳’。口感是比一般的豆漿面滑很多, 豆腥味也不怎麼重, 所以適合混搭做特調飲品。其實……我也去光顧過‘一捧雪’, 她們家的菜式賣得還挺貴的,聽說是用古方純手工製作,要求嚴苛,成本高了,價格也就上去了……”

林佳茵笑道:“古方豆腐?聽起來……像是噱頭噢。”

肥仔健也笑了,說:“有陣子二舅想要學做一道名菜‘百寶箱’,主料就得用到豆腐。他就去了周善水家的豆腐廠,軟磨硬泡的想要一些都豆腐,誰知道周善水咬死了他們工廠的產品專供自己門面店使用,概不外售。生意是做不成,二舅卻也因此看了一眼他們的工廠。”

“後來他回來跟我說,‘一捧雪’家,直接聯絡了國內的農科所下屬農場,買的黑土地上種植的非轉基因好豆。抽取深層地下水,用天然的石頭過濾池子來過濾,傳統石磨百磨千轉,細細磨好,更別說點滷師傅的手藝了——僱的豆腐師父,都是做了二三十年豆腐的老把式。”

“所以我一直覺得,他們家的豆腐確然是千里挑一。就是一點,產量特別低,只能做精品市場……多了也供應不了,天花板太低了。我想……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們才要開發新的市場吧。”

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一會兒的程子華靜悄悄地來到了他倆身後。聽了一會兒,程子華在倆人中間開口道:“你只說中了一部分。還有另一個原因……”

倆人嚇一跳,齊刷刷地側過身來,讓開一條過道給程子華。林佳茵低聲驚呼:“老闆,嚇死我了!——還有另一個啥原因啊?你剛才是不是八卦去了?”

微微點了點頭表示預設了林佳茵的猜測, 程子華看向肥仔健,微笑著說:“我以為你能猜到……你本身是乾熱廚出身的嘛。另一個原因就是,有人入股了周善水,給他投入了做點心的技術人員和師傅啊。不然短短半年光景,從做中餐熱灶,轉成西式甜點,怎麼可能嘛?”

林佳茵頓時恍然大悟,笑了起來:“沒錯。自身學藝難,外僱能人易。所以他們現在是兩套班底,兩面開花……可是,老闆,我個人覺得他們時不時太過倉促了些?”

程子華問:“這話怎麼說?”

且不急著回答,林佳茵又走到了甜品臺旁邊,取了幾件甜品,讓服務生幫忙拿了回來。放在高腳桌子上。直到此時,大家才留意這種豆渣豆乳做的點心。也就三四個品種,慕斯、手指餅蛋糕、迷你蛋撻、千層杯……顏色是乳白桃紅粉黃深橙。林佳茵直接上手,拿起一塊迷你蛋撻,正要送入口中,程子華忽然笑了:“等等!”

眼睛盯著林佳茵,程子華笑容越發意味深長:“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