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麥希明的話,李順應聲抬頭,朝著這邊憨憨一笑:“老闆,開店嘛,當然要吃飯啦!我還有一家大小要養的嘛……而且我的海鮮湯粉也是落足料的啊!除了新鮮現滾的魚湯底,還有熬足了三個小時的豬骨湯底……你看看,那邊半人高的大鍋裡就是了,你聞聞,好香的哦。”

邊說,李順邊證明自己似的,陡然加快了手底下旋轉攪拌的力度,一時之間殘影飛舞,看起來倒是很有幾分佛山無影手的觀感!這時圍攏的食客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滿臉震驚,有些人眼底那神色,就跟不認識阿順似的。甚至,林小麥都聽見了喃喃低語:“哇,好厲害啊……這是不是我們認識的阿順啊?平時看著和和氣氣的,這下手穩準狠地,倒是有點像他老子殺豬時的氣勢……”

“哈哈,李大東常常嫌棄自己這個么兒沒殺氣,這不殺氣就出來了。他這是偷偷練了多久啊。”

相對起旁的把陳芝麻爛穀子都給拉出來八卦一番的鄉親父老而言,麥希明關注點要單純得多,眼睛牢牢盯在碗內,說:“這個糊……好得勁。不使用任何工具,只採用人手,就能夠打出如此細膩柔滑的糊……”

用胳膊肘輕輕戳了戳他,林小麥說:“文叔的功夫才厲害呢,你看,他竟然用芒果片裹上了魚肉和文筍,每個大小如一,擺著就跟一個個金元寶似的……真漂亮……嘻嘻,這個東坡腩肉,是個富貴蘇東坡……金芒鞋哦。”

被她的笑話逗得忍俊不禁,麥希明微笑著,看著擔山文。擔山文把十二件裹好的東坡魚腩整整齊齊地擺放在盤子裡,取過一雙細長筷子夾起一件,動作輕柔地一摶,使出張飛繡花——粗中有細的功夫,東坡魚腩已掛上了粉漿,擔山文邊動手,邊解說:“廚藝即手藝,粗中要帶細。掛響糊,沾身要輕,厚薄要勻,最要緊的是最後這輕輕一捺——你看,這就利用響糊,把芒果片的縫填滿了,炸起來就不會散。阿順,你這兒有沒有蔥油?”

李順連忙一疊連聲的說:“有有有!昨天才熬了十斤蔥油。我還加了胡蘿蔔和洋蔥,外加一把香菜根……那香菜長得夠日子了,足足有我手指頭那麼粗,又老又粗,哇,味道香濃得不得了……”

一邊說,一邊熱情地取出一個乾乾淨淨的密封塑膠大油壺來,擰開蓋子倒出一海碗蔥油給擔山文看。擔山文看過之後,說:“不錯,開火,熱油。”

這候17B章汜。鍋熱倒油,林小麥估摸著也就是油溫三四成熱的功夫,擔山文開始下鍋油炸了。廚房裡,油鍋噼啪之聲不絕於耳,好些人忍不住伸長脖子,咽起了口水。林小麥看到麥希明的手機電量又開始告急,很是心領神會地取出自己的手機開始攝製,邊對麥希明說:“第一次定型第二次脫生第三次增味……如果我沒有猜錯,最後應該還有一道明油亮芡的汁水來調和。這是功夫菜啊……嘖嘖,竟然是個呂宋人想出來的,了不起。”

摸了摸下巴,麥希明道:“東亞文化圈自古以來受到我們的文化極大影響嘛……”

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一眼,林小麥驚訝了道:“咦,老闆,你竟然說我們……”

她態度驟變,倒是惹得麥希明輕輕挑了挑眉毛:“怎麼了?”

林小麥說:“沒什麼……你是國外出生長大的,我以為你會更認同國外那一套文化呢。”

強犧讀犧。輕輕地笑了一聲,麥希明毫不猶豫地說:“怎麼可能!黑是黑,白是白,也許有人是真的黃皮白心,但那必定不是我。從我毫不費力就能夠拿到所有數學及理論課的全科A開始,他們就說我有種族天賦……既然享受了種族天賦的好處,當然要承認自己的根在哪裡……這一點,就像地球圍著太陽轉一樣,是亙古不變的公理。”

他說得理所當然,不知道那句話勾起了林小麥的心事,她輕輕地把臉偏道一邊去,澄澈的眼眸底下閃過一陣異樣的光芒。

輕放慢炸緩起,擔山文用細目撈勺把已定型成功的東坡魚腩撈起來,滿意地笑道:“你看看,這個顏色是不是很漂亮?顏色就跟玉一樣,冒起的泡泡又細又密,這樣就說明你的響糊調製成功了,質地鬆脆,咬下去肯定會響。來,我們再復炸一次,你知道要怎麼判斷火候嗎?”

緊貼著擔山文身畔站著,李順一邊橫掃油鍋, 把裡面的沉渣泛沫清理乾淨,一邊輕快地說:“看色澤嘛。生色淡熟澀沉,以這東坡魚腩為例,看到外皮色澤從裡到外的渾厚起來,像那糅熟枇杷似的顏色,就說明炸好了。如果響糊發黃,那裡頭就過了火候了……不過,我這兒有電子溫度計,能夠更加方便。”

從李順手裡接過溫度計,熟練地對準油鍋使用,看著溫度計上出現的數字,擔山文笑道:“很好……現在有高科技儀器配合,那是方便了。不過老祖宗的法子也不能忘記。行了,再下鍋來,這次你來炸,看著火候。我去調汁,是做玻璃芡呢,還是鎏金芡?”

他最後一句似是自言自語,,自個兒躊躇不決,眼睛餘光卻向著林小麥和麥希明而來。麥希明說:“玻璃芡我知道,是透明無色的芡……但是這個鎏金芡,卻沒有聽說過?”

林小麥一拍巴掌道:“我知道!鎏金芡就是用帶有金色色澤的植物萃取出汁來,調和到芡汁中的顏色芡。常見的是桂花,花香濃烈,色澤華麗,是一些大型宴會上講究排場的大菜上使用的。說白了……就是圖個好看拉風唄。那不如干脆就用鎏金芡?”

制大制梟。擔山文笑了笑,點了點頭,說:“好!既然小麥說想要看看鎏金芡,那就這麼定了——不過現在的季節不是桂花當令。雖然能夠弄到幹桂花,但是並非上上之選。不時不食,這個季節的鎏金芡,我們要用槐米水。阿順,你這兒有備家裡喝的那種槐米茶麼?”

說著,擔山文的目光又落到李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