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我望著手裡的東西突然覺得有些可笑,空桶被我扔到一邊發出清脆的落地聲。地上這攤蠟燭燒的有段時間了,底部全部都融在了一起。這是什麼意思,算是毛實對阿昆的一種愧疚?照當前來看似乎只有這樣才說的通。如果要這麼說的話,那我此前經歷過的不都是阿昆的經歷嗎,被泥水淹沒,灌進自己的口鼻裡,然後陪著這些冰冷的流體一起被攪碎。

那女人也就有了身份了。根據毛實的妻子所說,阿昆的愛人來到了建築工地大鬧一通,那肯定不會放過和阿昆一起作業的毛實。扭曲的臉應該就是對當時女人的不可理喻的一種看法,這一切也都是順理成章。

地上的蠟燭突然無風自滅,“救救我。”一個相當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炸起,我本能的反應是閃到一邊,剛才看得清楚這裡並沒有人啊。現在沒了蠟燭的照明突然兩眼一抹黑,什麼都看不見。

肯定有什麼東西來了,“毛實,”我大喊著,“我是來幫你的。”

沒有回應。我伸出手在周邊摸索著,誰知腳下一步踏空,栽了下去。很多影視劇或者小說裡有一種離譜的操作,人在墜落的時候還能伸出手抓住什麼東西,其實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沒有經過鍛鍊的話,人的手指基本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更何況還有一股下墜的勢能。

不用想,這肯定是在復刻阿昆剛剛失足的時候。這可真是夠要命的,就在我平攤雙手準備聽天由命的時候,身體猛個一僵,一股力道在我的脖頸處拉住了我的衣服。

“手給我!”黑暗中我聽得一聲,急忙向上伸出手,一股巨力捏住了我的手掌,同時一陣相當強烈的刺痛自那隻手臂上傳來。這感覺我很熟悉,是來自於混沌中的黑色物質。

“啊——”我大叫著掙扎著,“快鬆手!”另一隻手也伸過去拉扯,但我的手依舊被上面緊握著,沒想到我一直尋找的毛實竟然是以這種方式出場的,這樣還不如就讓我摔死的痛快,實在是有些折磨人了。

“我這就拉你上來。”我看不見毛實,只能聽見他的聲音。

“別,你聽我說。”我幾乎是咬著牙說的,“我是蘇司猛,是來幫你的,你現在沉在自己的夢裡。”

“你不是阿昆?”手上的力道突然鬆了一些,“那阿昆呢,阿昆哪去了,我明明抓住他了,我要去找他。”手臂上的力道突然消失,而我也體會了一把從高處跌落的感覺,期間身體不斷地磕到了什麼東西,我甚至能聽見自己脊椎骨斷裂的聲音,還沒有落到實地,我就已經失去了知覺。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阿晴帶著瑩瑩圍在我的身邊,瑩瑩手裡抱著那隻毛絨玩偶不停地推著我的胳膊。

“咳咳,”我捂著彷彿要炸開的胸口坐起來,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泥水,面前的場景幾乎讓我絕望。這裡應該是這棟建築的一樓,沒想到我竟然是以這種方式來到了這裡。周圍的棚頂掛著棚燈,讓我能清楚地看清面前的各種建築垃圾。我的頭頂全部都是斷層,通透的可以一直望到頂,看樣子這是電梯井,修建的時候留出來的,也怪不得我會在這裡踩空。我身後停著一架水泥攪拌機,想來我運氣還算比較好,沒有直接栽到裡面。

“阿昆?”一張臉湊了過來,是毛實。

“不對,你不是。”他看了我一眼就晃悠到了別處,“我記得他也掉下來了,怎麼就是找不到了呢。”他的有一隻手臂完全是黑色的,刺出來的毛邊和在手臂上纏繞翻滾的黑色煙氣都說明這就是我要找的東西。

“我是來幫你的。”我一張嘴,更多的泥水從嘴裡流了出來。

毛實又看向我,“不對,你不是阿昆。”他又把目光移向別處。

我將將的站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腹部是彎折的,無論我如何努力都直不起來。我摸向自己的後腰,隔著面板能清楚地摸到一處斷折。

“你能聽懂我說話嗎。”我只能努力的仰著頭看他。

“阿昆,阿昆。”他沒有回應我,只是嘴裡不停地念叨著。

我嘆著氣,“我就是阿昆。”

毛實立刻不說話了,目光也移到我的身上,“不對,你不是阿昆。”

“我是阿昆。”我使出吃奶的力氣拱進了身後的水泥攪拌機裡,這裡有著半箱呈流體狀的混凝土,混凝土中還泡著一具冰涼的人體。

“阿昆?”毛實急忙的跑過來,伸出手把我拉出水泥攪拌機,“你沒事吧,你可嚇死我了。”果然沒錯,阿昆長什麼樣子,是誰都不重要,毛實尋找的也不是阿昆,他在找一顆可以表達歉意的心。所以只要我身上沾滿了這些東西,我就是阿昆。

我咬牙忍著他手上給我帶來的疼痛,“幫我個忙好嘛,帶我到外面去。”

“好。”毛實一口答應了下來,原本不存在門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空洞,他架著我向那裡走過去。

站在門前,望著外面的混沌,我攔住想繼續走下去的他,拉過一直拖著我身體的胳膊,把他的手臂按進了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