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沒有光源,我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在我的周圍。伸出滿是泥水的手,摸了一把腰上,那股冰涼摻雜著沙質的觸感讓我如墜冰窖。

就在這片刻,頭頂的東西突然傾瀉而下,活活的將我掩埋在其中。我無法呼吸,嘴裡鼻腔裡肺裡都是這種半流質的物體,本能的想要伸出手掙扎著,卻發現周圍滿是這種物質,冰冷刺骨,我稍微掙扎一下都要花費全身的力氣。

原來是這種感覺嗎,我不斷的作嘔,想要喘息,但是每當我張開嘴就有更多的泥水湧進我的嘴裡,直至我失去知覺。

“嗬——”我猛地坐起來,第一時間先確認自己的身上。

乾乾淨淨,沒有泥水,但也沒有電極片。我摸向腦袋,上面確實帶著什麼,但不是李胖子的傑作,而是一個安全帽。

我還在毛實的夢裡?我望著頭頂,一束昏黃閃爍的燈光垂下,彷彿夢魘一般籠罩在我的身上。我喘著粗氣倚在牆邊,伸出一隻手扣下安全帽扔在一邊,這東西一點用處都沒有。

“咳咳,”我咳了兩聲,有什麼東西從鼻腔裡流了出來。我伸手抹了一把,是一些夾雜著沙質的泥水。我再也忍不住,扶著牆邊就開始乾嘔,但是什麼也吐不出來,只是肺部好像灼燒一般的疼痛,無論我輕捶還是輕咳都不管用。

“嗚嗚,”那個聲音又傳了過來,好似魔鬼的低語一般在我的耳邊縈繞不斷。

我錘著胸扶著牆站起來,藉著忽明忽暗的燈光看清牆上的樓層數,不免的露出一絲苦笑。我扶著欄杆走下去,竟然成功到了三樓。這次聲音更加明顯了,是在二樓,我聽得清楚。這次竟然沒有給我傳到別的地方,我捂著撕裂般疼痛的胸口,扶著欄杆繼續順著樓梯向下走去。

下面果然是二樓,二樓上行的斷層赫然就在拐角處。

“嗚嗚,”聲音現在聽得清切,只要我站到轉角的地方就能看見了。我靜悄悄的扒著欄杆,抻著腦袋望了過去。

是一個女人,背對著我生了一團火在燒著什麼東西,搖曳的火光把她的身影映在我這邊的牆上搖擺不定。

“嗚嗚嗚,”女人還在哭著,這讓我想起了毛實妻子和我說過的情況,阿昆的家裡人來過建築工地,想討個說法,但結果自然是沒什麼用處,畢竟之前簽過的白紙黑字明明白白的就擺在那,說什麼也沒用,大不了多給幾個錢。但人命,值幾個錢?

“啪嗒”,又是這個聲音,不過是從我身上傳出來的。我伸出手捂著鼻子,但液體還是從我的指縫間擠了出來沿著手背一點點的滴在地上。

本來低著頭的女人緩緩的抬起頭,明顯我的聲音吸引了她。不是吧,剛才我在樓上又是咳又是吐的她聽不見,這麼小的聲音她倒聽見了,一種不安的心理驅使著我慢慢後退。

女人呆呆的轉過身,剛看到她的側臉我就提起腳往樓上跑。

她的臉是扭曲的。我不知道在毛實的夢裡為什麼它會變成這樣,打個比方,女人的臉比作一張畫布,我按住一個點將它向一個方向不停地扭轉,最後呈現出的樣貌就是女人的臉。我發誓,以後絕對不再看恐怖片了,這可比那些玩意都刺激。

我提起的腳步剛剛衝到三樓,還沒來得及等我喘口氣,就看見四樓一閃一閃的燈光下映出了一個披頭散髮的身影,同時能看見一隻手扶著欄杆慢慢的向下走著。

而二樓,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同樣一個可怖的影子,在牆壁上越來越小,帶著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也在向上走著。

“這跟我沒有關係,”我縮在牆邊進退兩難,“毛實,你能不能聽見,我是來幫你的。”

沒有任何回應。女人已經面對我,她的那張臉是我進入夢境以來有一個算一個,見到的最恐怖的東西。

“咳咳,”肺部的疼痛讓我難以忍受,我捂著鼻腔和嘴裡湧出來的泥水,痛苦的蹲了下來,身體彷彿是被撕裂了一般痛苦。

“嗚嗚。”聲音就在耳邊。

我猛地坐起,大叫著閃到一旁。叫了好久也沒見有什麼發生,這才撤下擋在臉上的手。

我還在毛實的夢裡,這是一部建築用電梯,就是用幾根管材搭起來,最上面拖個吊索能上下走的簡易裝置。

扯下頭上的安全帽,摸了一把臉,扶著一邊勉強站了起來。

電梯卡在一個樓板的上下層之間,由於側牆並沒有混凝土,這得以讓我很輕鬆的從電梯中爬了出來。我倚著牆邊稍微歇息一會,順便觀察了一番面前的情況。

這是一個房間,勉強有個外形,面前橫著一個手腳架,上面擺著幾個廢料桶。再遠點就是一個門形狀的空洞,透過那裡能看見牆上反射過來的微弱火光,搖曳不定忽明忽暗。

我的心立刻提了起來,秉著呼吸聽了好久,沒有哭泣聲,沒有嗚咽聲,沒有泥水濺在地上的聲音,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我撥出一口濁氣,之前是沒有心理準備,我四處望著,隨手拿起手腳架上的一個空桶,只有這個了,也聊勝於無吧。裝著膽子越過手腳架,一步一步的靠近空洞前,除了我發出的細微聲音之外再無別的任何聲響。

那都是假的,大老爺們怕這個不得讓人笑話死。我鼓足勇氣探出頭望去,果然在能看到的視野裡沒有任何人,地上的只是一片紅色的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