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最小的孫女那會兒還在江城上大學,因為同學的影響迷上了漢服,經常跟同學一起參加漢服社各種活動,他們家這中醫館位置偏,但架不住佔地面積大,而且還是仿照古代三進中式庭院建造裝修的,很適合漢服展出拍照,小孫女帶幾個漢服同袍來宜城旅遊的時候回了趟家,領著同袍們參觀了這個三進的中式庭院,然後一群人就盯上這個大庭院,跟他們軟磨硬泡,最終爭取到了在他們家搞小型漢服展的機會。

孩子們平時得在學校上課,這個私人漢服交流展,只能安排在週末,除了小孫女當時帶回家的那幾個同學之外,過來的還有江城漢服社其他人,男女老少加在一起足足有三十多人。

剛來宜城開發展一年多的蕭騰,就是那天傍晚出現在這座位於小巷深處的中式庭院門口的。

身姿挺拔清雋的年輕人,途徑這件中醫館院門口的時候,不經意朝院子裡看了眼,然後就駐足停留在院門口,猶如挺拔輕鬆一般矗立著,久久不曾離開。

寬敞的院子裡,一群男女老少穿著各式漢服,或在遊廊下閒逛胡侃,或相對而坐品名下棋,還有人手捧著中式線裝書作書生狀擺拍。

有人不經意朝院門口看了眼,一眼就看見了那位西裝革履英氣逼人的年輕男子。

年輕的男人,西裝革履,英氣逼人,身板挺拔如松,氣質格外出塵,顯然是極其招小女生喜歡的型別,靠近院門口的幾個小女生,看著站在院門口的大帥哥,小心臟都砰砰砰地跳個不停。

正值好年華的女生,看見如此好氣質的大帥哥,哪有不上前搭訕的?注意到蕭騰的幾個小女生你推我搡,把其中一個女生推到院門口,那女生只能大著膽子上前,扭扭捏捏了好半天,最終鼓起勇氣問他是不是來參加漢服社活動的,並邀請他進來跟大家一起玩。

蕭騰就這樣進了這家醫館前院,並被人塞了一套月白書生袍。

那套月白書生袍很素淨,比起其他人奢華的寬袖大袍,這套書生袍實在太過樸素了,以至於來參加漢服社活動的人都很嫌棄這套毫無特色的服裝,在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所有人都放棄了那一套。

然而人長得帥,真是穿什麼都好看,蕭騰在旁人的協助下換好了那套書生袍,拿著旁人塞給他的一把紙摺扇,步伐悠閒地走起來,那挺拔如松的身姿,那閒庭信步的姿態,那輕搖紙扇的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個古代端方士子,等他步伐從容地往眾人眼前一站,眾人險些被他晃瞎了眼,先前嫌棄那套書生袍太過素淨的幾個年輕男子都自嘆弗如,幾個年輕女孩更是忍不住臉紅心跳。

女生們都搶著上前跟他搭訕,想方設法地跟他套交情要聯絡方式,但最終誰也沒能要到,無論哪個女生要聯絡方式,都從他那裡得到了“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不好意思,我不隨便加異性聯絡方式,我怕家裡人不高興”的答覆,眾女生們都大失所望,但卻也無可奈何。

而蕭騰跟老爺子搭上關係,還是因為一個圍棋殘局。

許是一再被花痴的女生們搭訕惹惱了,蕭騰便儘量待在人比較少的僻靜處,穿過一進的堂屋,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後院,看見個穿著中式唐裝的老頭坐在院中央的石桌邊,對著棋盤沉默思索,他便信步走了過去。

保養得當的老爺子五感敏銳,很快就聽見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就隨意抬頭看了來人幾眼。

然而他不過隨意這麼一瞧,便被身著月白書生袍手執摺扇的來年輕人這端方清雋挺拔如松的出塵氣質震到了,於是下意識衝對方問了句:“會下棋嗎?”

大概沒想到對著殘局研究的老爺子會有此一問,年輕人當時愣了下,隨即搖搖頭謙虛道:“以前跟家裡的長輩學過一點皮毛,也跟人下過幾次,但學藝不精,恐怕不是老爺子的對手。”

一身月白書生袍的年輕男子,立於這一方中式庭院中,右手執扇,雙手作揖,微微屈身向自己鞠躬行禮,言語謙虛恭敬,又這樣一身清雋端方的氣質,活脫脫一個古代士子啊,端坐於石桌旁研究了許久殘局的老爺子,側首瞧著這麼個年輕男人,心中無端端生出一股喜愛。

略懂皮毛還是精通,不是嘴皮子說了算的,是騾子是馬得拉出來遛遛,老爺子指了指自己面前無人的空座位,“坐吧,反正也無要事,不如陪老頭子我手談一局。”

男子輕笑,又微微欠身鞠了鞠躬,“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撩了下書生袍下襬,大大方方地端坐於老爺子對面,對著眼前的殘局,擰著眉細細思索開來。

眼前擺的是個殘局,老爺子照著不知道從哪兒收來的半本破舊棋譜擺出來的,自個兒閒來無事就坐下來研究,可他已經盯著這殘局研究了好些天,至今也沒能看出個所以然,著實不知道究竟該如何破局,一般人還真沒辦法下手。

可誰承想,眼前這個說自己略懂皮毛的年輕小夥子,竟真能走上幾步,已經悶頭研究了好些天的老爺子,狠狠被這小夥子的妙手驚住了!

不過殘局之所以被稱之為殘局,是因為實在無人知道該怎麼破局,蕭騰當時費勁心思,使出了渾身解數,也不過下了幾手棋,隨後再也無法正常進行下去。但酷愛下棋的老爺子,顯然卻被眼前這個陌生小夥子激起了興致,既然眼前這個詭異的殘局已經無法進行下去,不如另起爐灶重新開局。

於是初次見面的一老一少,就這麼在棋盤上槓起來了。

前院一片窸窣吵鬧,男女老少嬉笑閒扯。

後院卻安靜如斯,一老一少於方寸棋盤之上你來我往奮力廝殺。

時間如流水,不知不覺就過了許久,已近黃昏時分,來參加漢服社活動的人,要麼已經參加工作了,要麼還在學校上課,週一要及時返校返崗,不能在宜城逗留太久,於是特地從江城趕來的漢服社成員都在黃昏時分陸陸續續離開了。

然而在那一方黑白棋局上奮力廝殺的人,幾乎全部精神都聚焦於棋盤上,全然沒有察覺到時間已經悄無聲息地過去了許久,直到天色不知不覺變黑了許多,老太太過來喊他們去餐廳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