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小時之前,她還跟自己開玩笑了呢,聲音聽起來張揚肆意又囂張,可現在……

“葉蓁,你也別太擔心了,說不定就是孩子自己調皮,找了個地方躲起來,結果自己一不小心睡著了,忘記跟家裡打招呼,我很早以前就見過這樣的事,我們村有個三四歲的小女孩,自己從屋裡溜出去玩,家裡人發現她不見了,嚇得魂飛魄散,我們村口有個很深的大池塘,以前曾經淹死過不少人,其中還有大人,如果小孩子掉進去,旁邊又沒有大人在,基本上必死無疑,他們都以為小孩被淹死了,可想著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全家會游泳的大人都下水撈,撈了半天什麼都沒撈著,村裡的青壯年們也跟著下水幫忙撈,後來才發現,那小女孩沒跑遠,也沒如大家所擔憂的掉進池塘裡,她只是鑽進村裡一戶人家柴草垛的洞裡,不小心在裡面睡著了。”

如果是平時,看多了的葉蓁,只怕會大開腦洞,聯想出一系列狗血的劇情,然而此刻她只是苦笑,“希望如此吧。”

跟葉蓁打電話的功夫,一輛23路公交車遠遠駛過來,只可惜她正在打電話,旁邊等候的人又都虎視眈眈,遠遠發現有車過來,立馬就躥到路邊探頭探腦,一發現是自己要等的23路,立馬做好了擠上車的準備,她沒能成功擠上去。

十分鐘一班車,笙簫站在解放路這個站臺邊,又等了二十分鐘,最後才成功擠上第四輛過來的車。

路上很堵,公交車一路走走停停,速度簡直比11路還要慢。

要命的是車上人很多,笙簫快被擠成了夾心餅乾。

透過玻璃車窗,她看見了路上行走的人,頓時有些後悔且鬱悶地想,還不如走路回去呢,從解放路到市中心其實沒多遠,總共也就四五站路而已,頂多路痴找錯了方向,在路上多繞一會兒,或者多找幾個路人問問路嘛。

想起路痴這坑爹的毛病,笙簫又忍不住有點鬱悶,她這奇葩的體質簡直絕了,各種毛病一大堆,一母同胎的顧崇光什麼事都沒有,長得比自己出挑許多倍,完全繼承了父母外貌比較美好的那些優勢。

鬱悶地嘆了嘆氣,笙簫抽回了視線,沒再看車窗外的景象,不想看見那些路人氣悶。

不過在她艱難轉身的過程中,她的目光又被一對年輕男女攫取,然後她整個人就更加鬱悶,心口像被什麼堵住了似的難受。

那是一對很年輕的男女,看側臉都有些稚嫩,很可能還是在校大學生,男生個子很高,單手緊緊抓著上方的吊環,以自己的手臂和胸膛作為遮擋,為女孩撐起一片小小的空間,女孩就窩在他懷裡,看起來很輕鬆的樣子,正仰頭跟難受說話,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笙簫幾乎毫不費勁就想起了從前,幾次與眼前這一幕類似的情形,只不過那一幕幕的主角之一是自己。

從大一到大三的每次寒暑假,他們一起坐火車回老家,從學校前往火車站的公交車很擁擠,因為學生們扎堆坐車回老家。還有幾次法定節假日出去玩,除了學生還有宜城本地市民,前往周邊景點或火車站的公交車,幾乎每一次都擠得一塌糊塗,而笙簫也幾乎每次都跟蕭騰一起出行,在擁擠不堪幾乎窒息的車廂內,永遠都是他幫忙擋住其他人。

那麼多次一起坐車,一直被他用身體牢牢護著。

不過印象中最深刻的一次,大概莫過於大一那年下學期清明節出行。

那次清明節,她和蕭騰一起去江城玩,江城有不少景點,春天的風景格外好看,最有名的莫過於江大似雪的櫻花盛景,再就是東湖植物園,而江城作為一座省會城市,又是歷史文化名城,大小高校八十多所,全國有不少學生在這裡上大學,很多同學選擇春天去江城玩,觀賞名滿天下的江大櫻花,順便找自己同學玩,不過比較遺憾的是,清明節一共只有三天假期,而為了節省時間,大家都選擇在晚上乘坐火車去江城,白天多在江城待一天,於是所有人扎堆出門,集中在一個時間段坐車,前往火車站的公交車,幾乎每一輛都被出行的學生塞滿,笙簫跟著蕭騰一起,很艱難地擠上一輛車,車上的人實在太多,她被擠得快喘不過氣來,蕭騰就一點一點佔空間,用自己的身體作為天然的屏障,為她撐起一個不算大但可輕鬆活動的空間,當時所有的推搡全衝著他,而她緊緊挨著他的胸膛。

那一年,正上大一的笙簫才19歲。

那時候公交沒現在發達,前往火車站沒有直達公汽,必須在市中心附近轉車,一般從23路公交車再轉1路,全程一個半小時,在這一個半小時的行程中,笙簫幾乎一直靠在他懷裡,那是她人生總第一次跟父兄以外的男生靠這麼近,也是第一次那麼靠近他,而那時整個靠近的過程,竟然長達一個半小時,笙簫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一面覺得羞怯一面覺得煎熬,還要分神跟他說話,總覺得瘋狂跳動的心臟似乎下一秒就要破膛而出……

……

被人直勾勾地盯著,那對年輕男女似乎終於察覺到什麼,兩人倏地轉過頭,朝笙簫這邊看了眼,眼神恰好對視,笙簫有些尷尬,很勉強的衝他們笑了笑,然後心情落寞地轉開打量他們的視線。

一路走走停停,速度簡直像蝸牛爬行一樣,十來分鐘的路程,開了快半個小時,車在盛世華庭小區對面的站臺停靠,這一站最靠近市中心繁華商圈,大部分人是來逛街的,到站的車才剛停穩,幾乎塞滿了車廂的人一窩蜂地湧下來。

終於下了車,在過於擁擠的車廂內幾近窒息的笙簫,呼吸到外面的空氣,總算活了過來,深深吸了口氣,她四處張望了眼,沒想到又注意到了剛才在車廂裡打量了許久的那對親密男女。

女生親暱地抱著男生一隻胳膊,而男生則是親密地攬著女孩的腰。

笙簫充滿羨慕的目光,不知不覺又停留在這對男女身上。

兩人舉止親暱,一起往商場那邊走,終於活過來的笙簫默默打量著這甜蜜的一幕,胸口不禁又有些微窒息感,這股窒息感中,帶著對他們更加強烈的羨慕。

即便曾經的她和蕭騰也曾經那麼親密地靠近過,但這種親近,僅限於太過擁擠的公交車上,他們每次一下車就會很自覺地分開,保持著一對非男女朋友的男女該有的分寸和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