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之前蕭騰第一次找上來一樣,曾虹飛也帶著狄蔚然去了超市樓下那家叫貓時光的咖啡廳。

兩人分別點了各自喜歡的咖啡口味。

等侍應生轉身離去,曾虹飛又跟之前那次見到蕭騰似的,神色複雜地看了男人幾眼,然後才開門見山,“我如果沒猜錯,你今天突然找過來,應該是為了蕭騰和顧笙簫吧?”

“除了他們,我想,我跟你之間,應該不會有什麼交集。”

比起蕭騰的客氣與禮貌,狄蔚然的回答就顯得耿直且不客氣多了。饒是毒舌如曾虹飛,也暗中瞭解對方的脾性,陡然聽見這些話,也還是忍不住有些錯愕,愣愣地看了這位容貌昳麗但神色如常的男子好一會兒才從那種愕然中緩過來。

忍不住嘖嘖感慨了幾聲,曾虹飛隨後才有些無奈地嗤笑道:“狄先生,不得不感嘆一句,你還真是不客氣。”

換了誰,面對曾虹飛的問題,要麼點頭說是,要麼搖頭說不是,誰會像他這麼不客氣,直接說這種話?可偏偏狄蔚然就是臉不紅心不跳,絲毫沒有心理負擔地說了這種話。

“我說的都是實話。”

狄蔚然全然沒有反思的打算,因為他不覺得自己有錯,面對一個不熟的人,他從來都不會假以辭色,多年來早已習慣如此,無論對方能不能承受得了他這種態度,都跟他沒一毛錢關係。

虧得曾虹飛早已經暗中打聽過狄蔚然,知道他的為人和脾性,不然以她一貫那種驕縱跋扈不饒人的脾氣,估計早翻臉走人了。

“行吧,實話。”曾虹飛心理格外強大,很快就適應了狄蔚然的脾性,甚至表示認同地點了點頭。

還沒到晚上下班的高峰期,今天又是普通工作日,代表著悠閒的咖啡廳裡沒什麼人,侍應生很快就做好了曾虹飛和狄蔚然點的咖啡,等快速送來兩杯咖啡的侍應生再次轉身離開,曾虹飛喝了口喜愛的熱拿鐵,抬頭見對面的男人有點心不在焉,顯然在為顧笙簫和蕭騰的事感到苦惱,因而有些感同身受地嘆了嘆氣。

那對男女真是造孽,明明相愛,卻偏偏要斬斷過去形同陌路,連累他們身邊這幾個無不感到扼腕遺憾的朋友們一再跟著操心!

暗暗嘆了嘆氣,曾虹飛才再次出聲問:“狄先生,你早不來晚不來,這個點過來,我猜,應該是蕭騰對你說了什麼,你心裡有氣,為蕭騰不值,才忍不住想過來找顧笙簫吧?”

狄蔚然有些意外地抬頭看了眼曾虹飛,詫異於她竟然連這些都知道。

曾虹飛捕捉到他眼神中的詫異,心情有些複雜地苦笑了下,語氣無比惆悵地嘆息道:“狄先生,你其實不用感到詫異,關於顧笙簫和蕭騰之間的那些事,我不說全知道,也知道個大概,從他們一開始的相識相交友好相處,到如今相逢陌路甚至交惡,清清楚楚地知道其中緣由和來龍去脈的,這世上除了顧笙簫自己和我,大概不會再有第三個。”

她這些話,讓狄蔚然的眼神莫名亮了起來,話語中不覺便含了些許期待,“你能不能……”

“抱歉,我不能。”狄蔚然隱含著期待的話還沒說完,已然有所察覺的曾虹飛便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不過見他滿懷期待的神色,幾乎在瞬間變得黯然下來,心中有些不忍,便無奈地苦笑了下,悵然解釋道,“抱歉,有些事,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我不能,我答應過顧笙簫,要幫她保守秘密,無論關於她和蕭騰之間的事,還有關於她這些年的一些事,都不能告訴任何人。”

見曾虹飛神色中充滿了歉意,狄蔚然也覺得抱歉,便出言寬慰:“曾處,你不用覺得抱歉,你說的這些事,我其實早就知道。”

曾虹飛有些詫異,不過片刻便反應過來,“蕭騰告訴你的?”

“沒錯。”狄蔚然苦笑著點頭,“也正是因為蕭騰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所以我即便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但這些天一直憋著沒找你,我一直很矛盾,希望你能告訴我一些關於顧笙簫的事,但又不希望你告訴我?”

“為什麼?”曾虹飛好奇。

狄蔚然卻沉默下來,斂眉垂眼地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

加了好幾匙糖也掩蓋不住的咖啡的苦澀,幾乎瞬間在味覺敏感的舌尖上散開,與這幾年始終在他心頭縈繞不去,最近格外明顯的苦澀相呼應。

狄蔚然嚥下味道過於苦澀的咖啡,扯動緋色唇角苦笑了下,卻沒有抬起頭,略顯沉痛的眉眼始終低垂地望著桌上的咖啡。

緩緩開口,嗓音裡透著明顯的苦澀:“希望你告訴我,是因為我太想知道,我們不在她身邊的這幾年,她究竟過得怎麼樣,不希望你說,是因為蕭騰一直跟我們強調,你和她嫂子都跟他強調過,說她這幾年,獨自一人在外打拼,幾乎沒幾個交心的朋友,你算是其中一個關係特別好的,如果連你都辜負了她的信任,她以後可能會徹底封閉自己,不會再跟任何人交心,如果把什麼都憋在心裡,長此以往,她肯定會把自己憋壞。”

“她這幾年,確實沒交什麼朋友。”

曾虹飛亦是沉默了半晌,然後苦笑著點頭,眼神中滿懷對笙簫的心疼。

“她……”

“她回宜城之前,我不知道她跟蕭騰之間有那些恩怨糾葛,所以她的一些行為舉止,我完全無法理解,可是後來知道了一些事,我才明白,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覺得,朋友可以交,但心不能輕易交,因為她曾經用心交過朋友,可當年這個被她真心以待的朋友,卻以一種近乎毀了她半生的方式辜負了她,她辜負了顧笙簫的信任,毀了顧笙簫的天真,也無情地踐踏了顧笙簫勉力維持的自尊,讓從此失去了一個年輕女孩該有的模樣。”

狄蔚然託人打聽過曾虹飛,知道這個家境優渥且從小被幾家人寵大的年輕女孩有多麼驕縱,可人前恣意瀟灑又毒舌的她,說起顧笙簫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可見顧笙簫被傷得有多深。

狄蔚然用力握了握拳,很努力地控制著才沒有一拳砸在桌子上。

“那人是誰?”狄蔚然喉嚨發緊,聲音聽起來十分艱澀,且充滿陰鬱狠厲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