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曾虹飛,一直安安靜靜的沒吭聲,白瀚宇把車開進地庫裡,她也一直沒動靜,始終沒有解開安全帶下車的意思,他又向來慣著自家老婆,是以也沒出聲催促她,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她邊上陪著。

曾虹飛靠在靠背上安安靜靜地坐了許久,久到一直默默把玩著她雙手的男人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差一點無聊到睡著,她突然發出一聲惆悵無比的嘆息。

開始犯困的白瀚宇,抬手按了按有些沉重的眼皮,正打算說點什麼,突然聽見女人的聲音飄在耳邊,聽起來無比幽怨惆悵,“老公,你說,明明那麼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就是不能好好在一起呢?”

這種問題,曾虹飛近來已經問了很多遍,白瀚宇也耐著性子回答了很多遍,他根據自己掌握的資訊作出了種種猜測和分析,曾虹飛自己大概也心裡有數,所以這次也只是習慣性地問上這麼一句,還不等白瀚宇絞盡腦汁想說點什麼,她又繼續語氣悵然唉聲嘆氣地說:“顧笙簫和蕭騰之間,似乎真的已經成定局了。”

想起笙簫明明萬分不捨卻不得不咬著牙放棄的模樣,曾虹飛的眼眶就不知不覺開始泛紅泛酸,她彎著嘴角試圖笑一笑,可擠出來的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百倍。

白瀚宇看著也覺得心疼,身體往前傾了傾,又一次探長了胳膊,把人抱住。

“飛飛,你其實不用這麼難過。”白瀚宇輕撫著她的後背,試圖安撫她突然黯然下來的情緒,他耐著性子寬慰,“這世上有很多事,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會怎麼樣,且不說顧笙簫怎麼樣,你跟蕭騰打了幾次交道,應該知道他是什麼個性,他能一聲不吭就等人六年之久,到現在都不肯放棄,說明他真的很喜歡顧笙簫,他能等人六年,已經如願把顧笙簫等回來了,為什麼不願意再堅持一段時間,等到顧笙簫心軟?”

“你說的未必沒有道理,可他又能再等多久呢?他已經不年輕了,年近而立,家裡人只會催得更緊。”

曾虹飛並沒有被白瀚宇這番言辭說服,反而更加憂心忡忡,人這一生很短,沒有多少個六年可以浪費,蕭騰以前可以傻乎乎地等人六年,不代表他還能再等,因為從前的他還算年少,正處於人生最青春美好的年紀,而今的他已近而立之年,是他再不找物件結婚父母就難以安心的年紀。

顧笙簫克服不了自己的心魔,更無力改變網上那些無處不在的鍵盤俠,她始終沒辦法走出那一步,即便蕭騰願意再咬牙堅持等一等,又能等多久?假如顧笙簫要很久很久才能恢復,他能等那麼久嗎?或許有一天,他真的等不了,不是他不願意等,而是再也沒辦法安撫著急的父母,不得不遵從年邁雙親的意願,跟別的女人相親……

顧笙簫的情況,比他們之前想象的更加嚴重,這一時半會兒恐怕好不了,是以年近而立的蕭騰很可能沒辦法再陪她耗下去了。

她的顧慮,白瀚宇怎麼會不懂?他其實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只是不想讓心情一直不太好的曾虹飛更加難過,所以聊起顧笙簫和蕭騰的事,他從來不提這一茬,可沒想到她還是想到了這些。

哎。想起顧笙簫和蕭騰之間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破事,白瀚宇也忍不住直嘆氣。

笙簫目送著曾虹飛轉身離開,等她高挑纖細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她的房門口,笙簫故作鎮定的表情才倏然間垮掉。

虹飛剛才問她,睡覺的時候到底夢到了什麼,她實在不知該如何說起。

重逢之後,蕭騰已經不止一次告訴她,他這幾年一直很後悔,當年沒有鼓起勇氣向她表明心跡。

其實,她又何嘗不是如此?每一個痛到難以呼吸的深夜,她不止一次做著這樣的假設,假如她當年鼓起勇氣向蕭騰表白,他們之間會不會是其他結局。而這種莫名懊悔的情緒,在多年後驟然得知蕭騰真實心意之後,幾乎膨脹到一個頂峰。

假如當年年少的他們都能勇敢一點,勇敢地向自己悄悄藏在心尖上的人表明心跡,他們或許早已經結婚生子,她不必蒼然逃離,徹底從他的世界消失,孤身一人承受那麼多,他也不必傻傻等待。

可惜生活不是童話故事,更沒有哆啦A夢和時光機,時光也不可能從頭來過。

是以,她只能在日復一日地在煎熬和懊悔中,度過充滿疼痛的每一天。

儘管她咬緊了牙關同那個男人說再見,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扯,但或許她終究還是心有不甘,才會做那樣一個勇敢而美好的夢。

她沒辦法告訴虹飛,夢裡的她,因為現實中的諸多遺憾,一改從前的抗拒與閃躲,看著男生又一次被她婉拒後黯然失落的背影,勇敢喊停他離開的步伐。

有些事,既然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無數次,她一次因為不忍心而喊停了男生,而後就無數次因為不忍心而答應男生的邀約,他們一次次相伴穿行在熟悉美麗的校園裡,一起去圖書館自習,一起去學校不同的食堂吃飯……

……

她不再像剛到學校報到的時候那樣,一直找藉口婉拒他的邀約。

或許是她的改變鼓舞了他,他也開始嘗試著作出改變,從一開始的幾天約她一次到後來幾乎每天都約她。

夢裡的笙簫,像所有戀愛中的少女那樣忐忑羞澀。

而夢中的少年蕭騰,心情也同樣忐忑不安,他大概無法理解笙簫突然的改變是為了哪般,不明白此前屢次拒絕他邀約的女孩,為什麼突然說變就變。

每天都如願跟心愛的女孩一起約會,年少的蕭騰內心充滿了幸福和快樂。

可在幸福的同一時間,他內心深處也在疑惑甚至恐慌著,他擔心這些天的幸福其實只是一場美夢,一場隨時可能醒來的美夢。

後來有一天,滿懷幸福又心情忐忑的男生,終於忍不住對笑容恬靜快樂的笙簫說:“顧笙簫,你知道嗎?我覺得最近這些天,我每天都像在做夢一樣,總覺得這一切很不真實。”

做夢嗎?其實她也覺得像是在做夢,不然怎麼會這麼幸福?

夢裡的笙簫眨著無辜杏眼,靜靜地凝望少年許久,之後突然朝男生伸出一隻手,猛然把男生擱在自習室課桌上的其中一隻手扯過來。

在少年蕭騰呆愣且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遲疑許久的笙簫猛然低頭,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