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簫怔然盯著1312的門,默默看了很久,直到身後突然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她才有些慌亂倉促地轉過頭,目光直視前方,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許是知道晚上有客人要過來,方芳家客廳的門沒關,一靠近就看見有光線,透過虛掩的門傳出來。不過出於禮貌,笙簫還是抬手敲了敲門。

門板後很快傳來腳步聲,隨後虛掩的門就被人從裡面拉開,一張年輕稚嫩的臉,緊跟著就出現在門板後面,見笙簫站在客廳大門外,立即笑眯眯地跟她打了聲招呼:“笙簫姐姐你來啦!”

笙簫衝她笑了笑,再輕輕“嗯”了聲,然後用不太肯定的語氣試探:“阿紫?”

小姑娘阿紫也衝笙簫笑了笑,然後眨了眨她那機靈的眼珠子,然後盯著笙簫的眼睛,滿臉好奇地問:“笙簫姐姐,你這次……還是認不出我啊?”

阿紫全名魏紫涵,是方芳和魏雲松的大女兒,她聽媽媽提過這個臉盲症姐姐,之前有一次跟媽媽一起出門,在小區門口碰到過笙簫,阿紫第一次碰見笙簫的時候,她媽媽主動喊笙簫打招呼,笙簫當時看起來有點茫然,語氣很遲疑地喊了聲芳姐,她媽媽當時有些吃驚,問笙簫是不是認出她了,結果笙簫就說她是猜的,因為小區認識她的人沒幾個,看見她就熱情打招呼的更沒幾個,除了房東阿姨就是她,但房東阿姨年紀明顯比方芳大,所以這種年紀的中年女子喊她,只能是阿紫媽媽方芳了。關於臉盲症患者,阿紫在電視和裡看到過,那次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親眼目睹,當時感覺非常詫異,後來幾次跟媽媽一起碰到笙簫,笙簫都要盯著她媽媽看好幾眼,然後用遲疑的語氣打招呼。

今天再見面,阿紫還是不太確定,笙簫這一次是否能認出自己,但見她語氣遲疑,阿紫就懷疑笙簫這一次還是沒認出來。

事實果然不出阿紫所料,笙簫笑得有點尷尬,“那個,不好意思啊,我……”

“沒關係,姐姐,”依然覺得很新奇的阿紫,無所謂地擺擺手,“姐姐,你快進來吧,我媽媽在廚房做好吃的哦,她今天準備了很多菜……”

阿紫一邊語氣歡快地說著,一邊把笙簫迎進了客廳裡。

方芳下午在電話裡說,她還請了其他朋友來家裡,聽見客廳裡面有說話聲,明顯是成年男子在交談,而且其中一道笙簫依稀有些熟悉,剛跟著阿紫進了門的笙簫,便有些侷促好奇地朝客廳會客的沙發那邊看。

結果笙簫就這麼隨意看了眼,原本就有些拘謹的表情便滯了滯,腳步也同一時間頓住了。

他……怎麼也在這裡?

客廳的沙發那邊,已經許久不見的男人,穿著米白色的羊毛衫,一隻手綁著石膏,坐在男主人魏雲松對面,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擺著一方小小的棋盤,男人手執一顆棋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棋盤,似乎在認真思索手中的棋子該落在何處,對客廳門口傳過來的動靜似乎毫無察覺。

比之前幾次看到的樣子,他這些天似乎又清瘦了不少,從笙簫的視角看過去,正好看見的是他削瘦的下巴,那尖尖的樣子讓人看著心疼,還有他執棋子的那隻手,指骨看起來似乎越發突兀分明瞭,手背看著似乎沒什麼肉……

“怎麼,你這顆棋子有這麼難下嗎?”許是見蕭騰思索了好半天,一直都沒落下棋子,魏雲松不禁有些詫異,“你這是怎麼了?之前還下的好好的,雖然每一步都謹慎思索,但也沒見你這麼猶豫啊。”

魏雲松的小兒子在一旁觀棋,見狀也插嘴道:“是啊,蕭大哥,你這是什麼情況?這一步棋也不是很難啊,連我都看出來這一步怎麼下了。”

“……沒什麼,只是想尋個更合適的下法。”蕭騰滯了片刻後若無其事地說。

若要論下圍棋的技術,才十來歲的魏駿傑目前還比不過蕭騰,這孩子一聽蕭騰解釋,頓時就沉默下來,抬頭看了眼蕭騰的表情,然後又低頭盯著棋盤上的棋局琢磨起來。

人到中年的魏雲松倒是沒那麼好糊弄,他先是盯著棋局看了幾眼,再抬頭看了看蕭騰那張看似雲淡風輕的臉。恍惚想到什麼,又轉頭看向客廳門口。

“爸爸,笙簫姐姐過來了。”見自己爸爸突然朝這邊看過來,阿紫便語氣歡快地彙報情況。

“嗯,我看到了。”魏雲松表情寵溺地衝兒女笑了笑,隨即把視線挪到笙簫身上,“笙簫,你好,之前聽阿芳提過你好幾次,終於見到你了。”

魏雲松一邊盡力和善地笑著說,一邊站起身來,打算過來招待笙簫。

而好些天不見的男人,這時彷彿好奇一般投來打量的視線,不過他只是隨意看了眼,然後便很快抽回視線,一副繼續研究棋局的架勢。

笙簫很敏銳地察覺到他這般漠視的態度,抓著禮品和水果袋子的手便緊了緊。

眼見魏雲松就要走過來了,而且他已經主動跟自己打了招呼,一直無視他太過不禮貌,笙簫便極力平息心中瞬間升騰而起的那股氣悶感和鈍痛,也極力無視他的存在,故作鎮定若無其事地衝魏雲松擠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你好,魏總。”

笙簫其實並不知道魏雲松幹什麼工作的,只是之前在小區碰到方芳和阿紫的時候,恰好聽見方芳在跟人打電話,她當時語氣有些陰陽怪氣地諷刺了句:“喲,魏總,您這個大忙人總算有時間接電話了!”沒一會兒又說了句:“魏雲松你說什麼?你今天晚上又不回來吃飯?”方芳結束通話了電話後,她女兒阿紫就不太開心地嘟囔了句:“爸爸晚上又不能陪我吃飯嗎?”

根據這樣的資訊,笙簫猜,方芳老公魏雲松很可能是公司一位管理層,平時在公司一直被人稱作“魏總”。

初次見面,笙簫實在不知道怎麼稱呼他比較合適,就乾脆喊他魏總。

結果魏雲松一聽她這話就不太樂意了,“笙簫,你這麼喊我,是不是有點太生疏了?跟喊你芳姐一樣,喊我魏哥就可以了。”

笙簫略遲疑了下,隨即從善如流地喊了他一聲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