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沒想到笙簫會這樣說,呆呆地看著笙簫轉身離去的背影,又一串眼淚順著她臉頰滑落。

她的唇瓣一直微微顫著,有許多許多話想說。

想說,不,笙簫,不是這樣的,有些痛,我也遭受過,我的生活,沒你想象的那麼美好。在你不曾知道的角落,我曾經有多麼絕望,我那時候甚至想過死去,你不知道,我那時候究竟有多痛苦,這種痛苦一直存在,永遠都不會消亡。

想說,笙簫,蕭騰很喜歡你啊,喜歡了很多年,從第一次見到你,他就喜歡上了你,你不在的這些年,他一直默默等著你,走你曾經走過的路,吃你以前喜歡吃的那些食物,做你喜歡做的事,想告訴你他常常穿梭在大街小巷裡,只為你曾經說過一句,以後想要在宜城定居,他幻想著是否會有那麼一天,你可能突然出現在宜城的某個街角……

想說,笙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喜歡你啊,我很珍惜你這個朋友,從小到大我交過那麼多朋友,可是從來沒有會誰像你這樣,自始至終都只看重我這個人,而不是我家吃不完的零食和可以隨意使用的電腦。

想說,笙簫,我是真心實意的,發自內心的委託蕭騰,讓他在學校照顧你,因為你的體質那麼虛弱,你總是發燒感冒,你還暈車路痴又臉盲。

想說,我辛辛苦苦做兼職,那時候攢了好久好久,終於攢夠了咱們一起畢業旅行的錢,我知道你肯定捨不得花錢旅遊,我想請你一起去旅行,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畢業旅行,都已經過去了這麼久,那筆錢我一直留著,一直留到了現在。

我還想跟你說……

……

有太多太多話想告訴你。

笙簫,你可不可以暫時為我停留?只為我停留一小會兒就好。

可是模糊不清的視線裡,那道比從前更加削瘦嬌小的背影,終究還是漸漸離她而去,漸行漸遠。

她就這麼離去,從此與他們徹底決裂,再也不想跟他們有一絲一毫的牽扯。

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蕭騰又該怎麼辦?

所以呢,因為他喜歡我,所以我就應該對他感恩戴德,投懷送抱嗎?

她難道真的不在意,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蕭騰該怎麼辦?他喜歡了那麼久,苦苦等待了那麼久,誰都入不了他的眼。

眼淚彷彿不要錢似的,一直不停地掉落,順著臉頰滑進了嘴裡,溫熱的液體鹹鹹的澀澀的,想著蕭騰孤零零的樣子,無聲落淚漸漸變成嗚嗚咽咽的抽泣。

立夏想要攔住笙簫的去路,她想趕快站起來,可她挺著肚子,行動實在不便利,雙手撐著桌面想站起來,可身體猛地晃了晃,頭也似乎有點眩暈。而肚子裡的寶寶似乎感受到了母親焦慮的情緒,隨著她一聲聲的哽咽和抽泣,小腹處傳來一陣陣劇烈的痛意……

……

之前面對臉色煞白又哀婉的立夏,笙簫一直極力強撐著沒崩潰,然而一轉過身就再也憋不住洶湧的淚意,鏡片之後的眼底迅速蓄滿了水光,眼前一片模糊不清。

她倔強地挺直了脊背,步伐沉重地走到包廂門口,摸到了門把手,身體彷彿瞬間被掏空了似的,她無力地撐在門把手上,手竟然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著,她撐著門把手緩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拉開門從包廂裡走出來。

拉上包廂的門,她無力地倚著包廂外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視線完全被一片水霧遮擋,她取下鼻樑上的眼鏡,動作粗魯地擦了擦。

可是該死的眼淚怎麼會這麼多?好像怎麼擦都擦不淨。

“您好,請問您怎麼了?是不是遇上什麼事?”有服務員剛好從旁邊經過,見她一直不停地擦眼淚,趕緊關切地問。

笙簫又擦了下眼睛,抬頭看了她一眼,又轉頭看了眼身後包廂的門,就請她幫自己一個忙:“裡面有個孕婦,我跟她有私怨,剛在裡面跟她吵了一架,說了很難聽的話,我擔心她情緒激動會出事,你能不能幫我進去看看,她有沒有什麼事?”

服務員很詫異,愣了幾秒才點頭,轉身就要去開包廂的門,但笙簫想到網上各種亂七八糟的營銷號通稿,擔心這個服務員發現裡面的人是袁立夏,也就是阮氏集團少東家阮向東的太太,會忍不住在網上爆料今天遇到的事,吃瓜網友們最喜歡看豪門糾紛的戲碼,跟網路新聞常客阮氏夫妻扯上關係,自己以後恐怕不會再有安生日子,就特意喊住她,讓她千萬不要在網路爆料任何相關字眼——

“包廂裡的人是袁立夏,阮向東的太太,她現在是孕婦,最近情緒不太好,不能受任何刺激,你如果在網上爆料,吃瓜網友不明所以就胡亂猜忌,到時候可能會出什麼岔子,以阮向東對妻子的維護之心,他可能不會放過你,至於我本人——”笙簫頓了片刻才說,“我是個抑鬱症患者,更不能受任何刺激,萬一你在網上爆料今天的事,吃瓜網友因為袁立夏把目光轉移到我身上,各種八卦我,甚至人肉我,360度無死角地對我評頭論足指手畫腳,把我的生活攪得一團糟,我可能會因為這些事而更加抑鬱,不知道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

服務員十分吃驚,懵逼地看著笙簫,蒙了好一會兒才愣愣地點頭,“你放心,我不爆料,不管看到了什麼,我一定什麼都不說。”

“謝謝。”笙簫鬆了口氣,伸手在兜裡掏了掏,摸出一張五十塊的紙幣,塞給這有點暈乎的服務員,“就當是小費吧。”

這世上沒誰不愛錢,笙簫把錢遞到了眼前,服務員一開始愣了幾秒,之後把錢接過去,又衝笙簫笑了笑,然後才轉身去開啟身後那間包廂的門。

立夏現在如何,笙簫已經不想再管,看見另一個服務員端著菜沿著過道走過來,喊住她問了廁所的位置,去廁所的洗手池洗了把臉。

從廁所出來再出了私房菜館,外面就是熱鬧的馬路,只可惜那些歡樂熱鬧的氣氛都不屬於她,深深吸了口外面的空氣,猛然襲上胸腔的那種幾近窒息的感覺總算得到了一些緩解。

踏上馬路,笙簫沒入來往的人流之中,心情一片鈍痛麻木,她木木地走著。

“笙簫?顧笙簫?”

一路走著走著,胳膊忽然被人拉住,笙簫偏頭一看,發現是曾虹飛,她正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