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虹飛知道整件事的始末,已是一個多小時之後,是服務檯值班的蕭紅告訴她的,彼時她剛好沒什麼事,正一臉肉疼地看著自己不小心崩了個角的指甲,猶豫著到底是找美甲店老闆給自己貼個甲片,照著原先的款式重新修補一下,還是直接洗了其餘的九個指甲,另外再做一套其他款式的美甲。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曾虹飛也沒多想,看了眼來電顯示就直接滑屏接聽,微信語音電話預設外音,她直接把手機放在辦公桌上,興致缺缺漫不經心地問了聲怎麼了,隨後拿起一本美妝類雜誌,視線落在介紹美甲款式的那一頁。

“飛姐,我剛才給你發了訊息,你怎麼一直都沒過來啊?”蕭紅頗為惋惜的語氣,從電話彼端傳了過來。

曾虹飛挑了挑眉,視線仍落在花花綠綠的圖片上,“我跟你們顧處共事多年,很清楚她的手腕,有她過去給你們鎮場子,什麼客戶糾紛都不是問題,我去不去都無所謂。”不過聽出她的語氣明顯有異,到底還是詫異地問了句,“難不成問題沒解決好啊?”

“沒有沒有,”電話彼端的蕭紅連連否認,“問題已經解決好了,而且解決得非常完美。”蕭紅語氣頓了頓,隨即又補充了句,語氣有些賊兮兮,“就是那位找茬的高先生,他反應有點奇怪——”

服務檯應對客戶糾紛的流程如何,身為收銀服務處的老大的曾虹飛再清楚不過,蕭紅剛才越過部門經理,直接廣播呼叫笙簫過去,這事兒本身就有些奇怪,她想著中午一起吃飯再問問怎麼回事,因此倒也沒急著去找笙簫瞭解情況。

不過眼下聽蕭紅這麼一說,她的好奇心倒是徹底被勾了起來,連自己那崩了一角的指甲都顧不上。

“說說看,那位高先生到底怎麼奇怪了?”曾虹飛十分好奇地問她。

蕭紅先說了自己的疑惑與猜測,隨後如竹筒倒豆子似的,繪聲繪色地把今天這次投訴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說到笙簫的原話,她還特意清了清嗓子,模仿笙簫或陰陽怪氣或無辜至極的語氣,眾人的反應她也一一講了出來。

她像個說書先生似的,手上就差一塊驚堂木或摺扇,說到最後她還不忘唏噓感嘆了一番:“顧處真是太厲害了,之前不止一次聽您提起顧處很厲害,我今天總算親眼見識到了,都說顧客是上帝,千錯萬錯都是我們錯,以前碰到這種糟心的事,我們從來都是賠笑臉說盡好聽的話,哪能像今天這麼痛快啊,居然讓胡攪蠻纏的顧客反過來跟我們道歉,這種事以前連想都不敢想……”

曾虹飛聽罷笑了笑,以一種與有榮焉的語氣,又說了件笙簫的彪悍事蹟,蕭紅驚得差點連話都不會說,不過她只說事情的結果,沒講具體細節和過程,蕭紅被勾起了好奇心,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曾虹飛以有事要忙打發了她,隨後二話不說就直接掛電話。

結束通話了電話後,曾虹飛懶洋洋地靠在辦公椅的靠背上,一邊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的指甲,一邊細細琢磨蕭紅轉述的話——

“飛姐,那個高先生好像很瞭解我們超市哎,他很瞭解我們超市內部的職稱名稱,而且更令人奇怪的是,他來超市找茬的方式語氣簡直跟蕭騰之前一模一樣,就跟一個人似的。”

“您之前常常跟我們幾個說,蕭騰很可能是故意沒事找事的,每一次都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這位高先生最後被顧處識破,他就是狐疑來找茬的,他氣勢洶洶地跑過來劈頭蓋臉一頓訓斥,之後就說要見我們生鮮處長!”

“您說,這事聽起來是不是有貓膩兒?我感覺他就是在故意針對顧處!”

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撲面而來,曾虹飛坐在位置上想了好半晌,最後施施然站起身來,打算去找笙簫聊會兒天。

不過即將離開辦公桌時,目光瞥見了垃圾簍裡的易拉罐,她又坐回到椅子上,彎身拉開其中一層抽屜,從裡面拿了兩罐核桃乳出來。

進出笙簫的辦公室,曾虹飛從來都不客氣,每次都直接推門而入,不想笙簫這會兒不在辦公室,只有桌上一杯水冒著熱氣,證明她不久之前還在這兒,曾虹飛挑了挑眉心,沒有就此離開這裡,反倒直接跨進辦公司,霸佔了目前屬於笙簫的辦公椅。

笙簫很顯然是臨時出門去幹什麼,辦公室的門沒鎖,不過為了防止有人在電腦上做壞事,她臨走前特意把電腦鎖了屏,解屏密碼曾虹飛是知道的,有意想看看笙簫最近在忙什麼,她便直接輸入了密碼解屏。

電腦螢幕變得亮堂起來,然而映入眼簾的畫面卻令曾虹飛的眉心緊緊蹙起,不復之前的那種漫不經心。

螢幕上展示的,是一份外文版的PPT,看樣子只寫了個開頭。

曾虹飛按住Ctrl鍵和Tab鍵切換了電腦頁面,毫不意外在眾多頁面中發現了一份中文版的PPT。

握住滑鼠點選進入PPT首頁,主標題右下角有人名,曾虹飛犀利的眼神掃過去,一看見“曾維剛”這三個字,雙手就下意識緊緊握了起來,丹鳳眼犀利地瞪著電腦上的頭像,恨不得錘爆這個把笙簫當免費勞動力的混蛋!

上完了廁所的笙簫甩著溼噠噠的手,一路步履匆匆地往臨時辦公室走,在外面的走廊上往裡面看了眼,發現辦公室的門開著,匆忙的腳步不禁頓了頓。

秀氣的眉心皺起來,她抿著唇繼續往裡面走,而後便發現自己的位置已經被人霸佔,正是曾虹飛這難纏的小妖精。

聽到了門口傳來的腳步聲,曾虹飛的目光從電腦螢幕上挪開,身體往後一靠,腳蹬地面令椅子轉了個向,眯著眼睛看向頓在門口沒進來的笙簫,眼底射出一道犀利尖銳的暗芒。

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笙簫猛地嚥了咽口水,故作鎮定若無其事地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曾虹飛哼了聲,眼神涼涼地瞥著笙簫,半個字都沒說,好半晌後轉身看了眼電腦螢幕,單手把臺式電腦的顯示屏轉了個方向。

只寫了開頭的法文版PPT頁面,就這麼映在了笙簫微縮的瞳孔裡。

自己翻譯的法文PPT,笙簫怎麼可能認不出來?她顯然知道曾虹飛在氣惱什麼,卻只能倔強地抿著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