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愛芹去專櫃買了些補品,一路匆匆趕到老父親住的病房,一點都不意外裡面塞了不少吸血螞蟥,一個個都想借探病的機會,透過她從向東索要好處。

她一踏進病房裡,吸血螞蟥們就紛紛圍了上來,一群人爭先恐後地擠上前搭話,嗡嗡嗡的聲音吵得她腦仁疼,好不容易從這些人手裡脫身出來,單獨跟老父親和兄嫂們說會兒話,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的事。

被那些貪心的糟心親戚們鬧了一場,又聽老爹說了這次摔跤的真相,李愛芹肚子裡裝滿了火氣,住院部大樓前面是空曠的院子,置身其中被初秋下午的冷風一吹,整個人才終於稍微清醒冷靜了些。

來時車子停在門診大樓下,出去必須途經門診樓一樓大廳,其中來去走動的人不少,眾人的神色或喜或悲,病重或死別這種事在醫院司空見慣,李愛芹雖然很同情那些患者和家屬,但除了叮囑向東多捐些善款,資助那些無錢醫治的病患,其他的事她也無能為力。

瞧見了大廳裡幾個失魂落魄如喪考妣的人,她也只能同情地嘆息一聲,然後繼續走自己要走的路。

一邊往前走一邊隨意瞟幾眼,不想目光在看向某個方向時,她身體猛然頓住——

她好像在人群中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以為自己一時看花了眼,她猛地眨了好幾下眼睛,然後再一次朝剛才那個方向看過去,然而那裡早已沒了那道看起來很熟悉的身影。

手機鈴聲這時候忽然響了起來,李愛芹只好壓下心底的納悶與狐疑,趕緊從包裡掏出手機接電話。

見來電提醒是周嫂,心一時猛地咯噔了下,手速飛快地接聽,聲音焦急不安地問,“周嫂,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周嬸嘆息的聲音很快從電話裡傳來,“是立夏,中午吃完飯之後回房間休息,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麼回事,睡覺的時候一直不停地在流眼淚,嘴裡還一直小聲地嘟囔,我怕她做噩夢會受到驚嚇,試圖喊醒她,可怎麼都喊不醒……”

這一連串的話語落下,李愛芹當下就皺起了眉頭,一邊腳步飛快地往門診樓外面走,一邊擔憂地問,“這種情形持續多久了?”

“不太確定,她一吃完午飯就回房間休息,我處理完家務上樓看了眼,才發現她異常的情形。”

周嬸同立夏的關係向來很好,語氣裡充滿了對她的擔憂。

李愛芹眼底迅速浮上一層濃濃的擔憂,心思一時全在那通電話上,正想跟周嬸吩咐什麼,沒想到腳步匆匆的她一時沒注意,碰巧與迎面走來的人猛地撞到一起——

“啪”的一聲響後,有什麼東西猛地掉落在地上,而她的腳背也在聲音響起時一燙,劇烈的刺痛很快開始蔓延。

幾乎下意識悶哼了一聲,低頭時果然見地面上躺著一隻紙碗,以她腳背為中心散落不少白米粥,裸露在外的腳背迅速變得通紅,很顯然被那滾燙的粥燙傷了。

疼痛令李愛芹眉心緊鎖著,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還沒來得及出聲道歉,一道含著怒氣的聲音這時響在耳邊,“你這人怎麼回事?走路怎麼不看路啊?我們老闆剛做完透析,這會兒還餓著肚子呢,剛買的粥就這麼灑了。”

聲音聽著很年輕,抬起頭朝對方一看,果然是個年輕的姑娘,樣貌看起來挺斯文乾淨,這會兒正一臉怒容地瞪著她。

“我……”心中本就忐忑難安,又碰上了這一茬,李愛芹臉色分外難看,卻不得不強忍著疼痛向對方道歉,“實在抱歉,我這會兒正在跟家裡的人通電話,我媳婦懷孕狀況不太好,我一時情急走得太快,沒想到不小心在這兒撞到了你……”

李愛芹說話時電話沒掛,她說的這些話,周嬸在那頭全都聽見了,於是趕緊擔憂地問了句,“芹姐,您沒被燙到吧?”

被燙的腳背痛得很,但她卻強忍著劇烈的痛意,“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看好立夏,我過一會兒就回來。”

那姑娘一愣,低頭看了眼李愛芹的腳背。

而在邊上恰好看見了這一幕的人,也同樣詫異地看了眼她通紅的腳背。

只是李愛芹並沒有注意這些,她再一次垂下了眼眸,好在只瞥見了那姑娘腳背上沾了零星的幾粒米,並不見有任何燙傷的痕跡,心裡頓時鬆了口氣,不過她還是語氣擔憂地問,“姑娘,你的腳沒什麼事吧?”

許是見李愛芹年長,又主動跟她道了歉,那姑娘一時倒也不好再計較什麼,只是神色十分鬱悶地嘟囔了幾句,“算了,這也不能完全算您的責任,也怪我自己剛才沒拿穩。”

她低頭瞥了眼李愛芹的腳背,鬱悶地撇著嘴道,“我的腳沒事,倒是您的腳得去看看醫生。”

說完,她掏出手機,低頭髮了幾條訊息,跟老闆說明情況,然後兀自轉身,腳步匆匆地朝醫院門診樓的大門口走去。

李愛芹抽回打量那姑娘的視線,在電話裡跟周嬸交代了幾句才掛電話,腳背一陣一陣地泛著疼,但她心裡擔憂立夏情況不妙,嫌醫院看診要掛號排隊浪費時間,直接去醫院隔壁的藥房買了燙傷膏,在藥店裡快速抹了藥,然後就徑直坐車往家裡趕。

假期出門在外的人很多,路上到處是擁堵的行人和車流,平時從婦幼醫院到家開車頂多也就需要半個多小時,李愛芹這一次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

一路上焦心不已,下車時身體不穩險些栽倒在,慌亂之中抓住了半開的車門才不至於倒在地上,而被燙的腳背不小心被刮蹭,劇烈而鑽心的痛意很快從腳背傳到了神經末梢,李愛芹的臉繃得分外緊,額頭上冒出細碎的汗珠。

“芹姐,您沒事吧?”跟了阮建華夫妻幾十年的司機老劉擔憂地問。

“我沒什麼事。”李愛芹緊緊拽著車門才勉強站穩,反手猛地一下甩上了車門,顧不上腳背劇烈的痛意,兀自腳步匆匆地往門口走。

進了屋後隨手把手上的東西往置物櫃上一摔,別說坐下來重新抹燙傷藥膏,她連歇口氣都顧不上就直奔二樓的主臥室。

聽見了門口傳來開門的動靜,周嬸立即往房門口一看,見主心骨回來了,心底總算稍稍鬆了口氣。

“芹姐,”周嬸趕緊從小馬紮上起身,一臉憂色地向她彙報,“立夏還是沒醒過來,而且情況好像越來越嚴重,一開始也只是安靜地流眼淚,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開始拼命掙扎,兩隻手不停在空氣裡舞動,嘴裡一直喊著不要不要,像是在抗拒什麼……”

捕捉到某些敏感的字眼,李愛芹心裡不由猛地一跳,險些沒站穩栽倒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