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玉珏說,“我還在電視臺大門口等過你兩回呢。”

唐玉協可不知還有這回事,就連連說抱歉的話。

汪玉珏笑著說,沒什麼,為了我黨的電視事業嘛。隨後他又問,“今天預報怎麼沒有《鹿子夜話》?改播出時間了?”

唐玉協扭過頭去,看了汪玉珏一眼,才理解他是真不知情,就用有些自嘲的口氣說,“停播了。”

汪玉珏很是訝異,他有些嚷著說,“那麼好的節目,怎麼停播了呢?!”

唐玉協擺了一下頭,苦笑著說,“改革。”

看汪玉珏無語,唐玉協又說,“這是最好的託詞。而且,用我們臺長的話說就是‘改革進入了深水區’。”

汪玉珏沒有順著這個路子再問下去——聽唐玉協的口氣,這裡邊肯定涉及到電視臺內部的矛盾,打聽人家裡的事,那是不明智的。又不好不說什麼,就問唐玉協,“那讓你們幹什麼?”

“幹什麼?”唐玉協苦苦地一咧嘴,“自己想轍。‘改革嘛,就是站在市場的制高點上,發揮主觀能動性’——這是我們臺長說的。也不知什麼是‘主觀能動性’。”

“哎,”汪玉珏像發現了什麼,說,“唐導,你也搞一臺‘相親節目’唄!二三十個上星的電視臺,可能就咱們省沒有這樣一臺節目,你搞一臺,收視率保證嗷嗷的。”

唐玉協搖了搖頭,苦苦笑了笑——宣佈停播《鹿子夜話》以來,這個動作,他說不上做了多少遍了,有的時候,他坐著坐著,不由自主地就做出這樣的動作。在別人看來,他犯神經了。

看唐玉協沒出聲,汪玉珏又說,“正好,讓鹿子做主持人——《鹿子夜話》停播了,鹿子幹啥去了?”

“她?還沒說幹啥,”唐玉協說,“她閒不住,年輕,又輕手利腳的,她的同學又是我們的頂頭上司,還能沒她的活兒?”

“你不能叫她到別處去!”汪玉珏像要自己做導演似的,急切地說,“你就辦相親節目,讓她給你主持,保險行!比那些臺辦的都要好。”

唐玉協又笑了笑,搖了搖頭。

“怎麼不行?”汪玉珏問,“你說個話,別老搖頭啊。”

唐玉協說:

“汪總,你不知道,辦一臺場景節目,非同一般,不像《鹿子夜話》那樣的話語節目,主持人和嘉賓往臺上一坐,對面聊起來就行,頂多三五個外聯人員就夠了。而相親節目是一臺中型場景節目。你沒看,江蘇電視臺的《非誠勿擾》?一期節目,十六個女嘉賓,上來四個男嘉賓,多少?二十個。

“下邊的觀眾,親友團,少說也有一百多人,那麼一個場面,得多少人操持?光機位,起碼要六個,還要有一個‘搖臂’,而《鹿子夜話》,兩臺機子就夠了,加外聯的,頂多再加兩部機子,哪能和一個場景節目比得起?”

“那你就多添人手,多放些機器唄。”汪玉珏站了下來,轉向唐玉協說。

唐玉協也站了下來,他又苦笑,說,“哪像你說的那麼容易?機器好說。加人手,實際上就是加錢。我們臺這次‘改革’,說到家,就是緊縮資金。讓各個節目組自己去籌措資金,籌來錢就辦,籌不來錢就停;辦下來,能拉來廣告,掙到錢,就辦下去,拉不來廣告,掙不到錢,就停。這是鐵律。”

汪玉珏來了精神,他握住唐玉協的一隻胳膊,有些興奮地說,“這行呀,我去打廣告!我旗下所有企業都去打廣告!”

看唐玉協不解的樣子,他又說,“我除了‘玉珏藝術學校’之外,還有‘玉珏婚紗攝影’、‘玉珏H國整形’,夠不夠?不夠,缺什麼,咱再成立什麼,那不是咱說了算的事嗎?我看江蘇臺的、吉林臺的,也就是這些企業上去打廣告,咱的正好,全夠了。”

唐玉協有些張口結舌。

唐玉協有和“企業家”打交道的經驗,別看他們晃著腦袋拍著胸脯一副漢子的摸樣,轉過頭來,就不認賬的,也大有人在。所以,和他們辦事,別說的太滿,要留有餘地,不然, 自己下不了臺。

於是,唐玉協說,“我要和他們商量一下。”

“他們?誰?”汪玉珏眼睛放亮,他問,“有沒有鹿子?”

唐玉協看著汪玉珏說,“你要讓她主持,當然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