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今天來這裡,大體目的和方向都是相似的。

要麼就是曾經王老大人的黨羽、門生、擁護者等等,大家一同再次迎接他的同時,也紛紛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準備要拿回曾屬於自己的權勢、利益等等。

要麼就是在官場中不得志的人,看中了王安石東山再起、重新歸來的時候,必會缺少做事的人,想來這裡混個臉熟,有意向投入他的門下。

還有的人曾經與王安石做對,甚至在他下臺的過程中有推波助瀾的舉動。但如今時過境遷,他們的依仗沒了,靠山沒了,又或者因為一些其他原因,想和王老大人修復關係,免得他上臺之後再行報復,一一清算……

不管什麼成分,既然大家今天能來這裡迎接王安石,這就說明他們心中對老大人就是帶著善意的,大家就能聊到一塊去。

一碗一碗的涼茶灌下去,一把一把的汗冒出來,在一干大人們望眼欲穿的目光中,一艘船頭掛著三隻黃旗子的帆船終於出現在遠處的河面上。

「來了!來了!」

人群中傳出一陣歡呼,大家紛紛離開座位,向碼頭邊上湧去,生怕擠不上前面的位置。

後面則有一大堆小廝飛快跑上來,將涼棚、桌椅、茶水都收拾走,最後還貼心地把地上的瓜子皮、果皮、點心碎屑等官員們造下的痕跡都收拾乾淨。

乾淨的就像大家一直都站在這裡,什麼都不做,只是默默忍受著熾烈的太陽、悶熱的空氣,翹首以盼王老大人回朝一樣……

人群前方,最靠近河水的中心位置。

即便所有人都擠著往前,但這塊最佳的位置還是被大家有默契地留了下來。

站在這個地方的除了蔡卞夫婦兩人、蔡攸之外,就是那些曾經緊跟王安石腳步、支援他的政見,與他關係密切的人。

其中有不少人依舊在忙著與周圍的人談笑,似乎還沉浸在這種作為官場核心與焦點的感受中,捨不得退出來。

帆船緩緩靠近,最終在岸邊停擺、橫靠過來。

隨後,一個穿著黑色麻衣,頭上繫著簡單灰布束巾的老人開啟艙門走了出來,他臉上的皺紋溝壑很深,似乎已經經歷完了事件的雨雪風霜。

但即便如此,他的腰背依然挺拔,他的神情依舊堅毅,他的目中仍帶著一往無前的銳氣。

有這些就夠了。

方才還嘈雜的碼頭上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家默不作聲的看著王老大人,即便有人想開口打個招呼,提升下存在感,也被周圍這靜默的氛圍壓迫的不敢說話。

船伕把木板放下來,搭在碼頭上,王安石從船上一步一步走下來。

此刻大多數人都下意識後退了半步,似乎是被他身上的氣勢所懾。

唯有前面那些人不曾後退,甚至還向前走了半步。

「岳丈大人……」

蔡卞一雙眼中已經佈滿了淚水,周圍還有幾個官員同他差不多的作態,流著淚高呼師相。

對這些人來說,王安石並非只是他們的上司,更是長輩、引路人……

「都不要哭了。」

王安石挨

個拍了拍他們的肩膀,目中帶著幾分感慨,挨個同這些人親切地交談。

「元度,這麼多年沒見,你可比先前瘦了不少,不會讓老夫的女兒也跟著你餓瘦了吧?」

「子和,看來你還記得當年老夫教你的東西,去年老夫在歸仁還看過你的文章,寫的確實不錯……」

一副翁婿、師生情深的模樣,愣是把在場的許多大人都感動的當場掉下眼淚。

王安石同這些人寒暄完後繼續向前,與外圍的那些故舊下屬、親信交談。

即便看到曾經的對手時也不惱怒,臉上反而露出幾分釋懷的笑容,讓那些提心吊膽的人大大鬆了口氣。

看來老大人這次復出,是把先前的那些恩怨都放下了……最起碼錶面上如此。

後方,王安石家的僕從已經從船上往下面搬東西了,有不少官員都頗為殷勤地上去搭把手。

這就讓許多從歸仁跟過來的僕從分外震驚,他們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一批臉上掛滿諂笑的綠袍、青袍官員,甚至其中還有幾個穿緋袍的。

大家在老家可能一輩子都機會見這種品級的官員,但如今他們只是來幫忙打下手?

新僕從還在震驚,老僕從已經開始不屑了。

這些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