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十九年,註定是一個多事之秋。

先是去年年末,益州刺史費禕,被賊人刺殺於歲末大會之上。

接著庲降都督.王平,因為刺史費禕被殺害,而起兵造反。結果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被平定了。王平更是在死之後,又被腰斬棄市。

再後來,江東四大家族被發現勾結叛軍,魏王世子.曹丕更是領兵親征,四大家族望風而降。可沒想到,平日裡“愛民如子”、“禮賢下士”而且“寬仁有加”的皇帝陛下,不僅僅殺掉了這四位已經認罪伏法的四人,更是一怒之下夷滅了他們三族,最後六萬人頭落地。

大受刺激的尚書令.荀彧,從此一病不起,不久之後更是撒搜人寰了。

沒有了荀彧這個最後的撐天之柱,大漢徹底開始下行了。自此,皇帝也開始暴露出了他真實的面目,性格乖張、脾氣暴戾、優柔寡斷、生性多疑......

荀彧死後,所剩無幾的朝臣,有的漸漸蟄伏了起來,有的另投他人門下,還有的直接選擇了致仕。朝廷內部,一時間竟然安靜了,再也沒有了不同的聲音。

自董卓禍亂超綱以來數十年,朝堂上一直是吵吵鬧鬧的,要不是就是摁下了葫蘆浮起了瓢的。如今突然沒有了爭吵,反而還不習慣了。

正所謂師出反常,必有妖。

中庸有云,“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

自中平元年到現在,除了近幾年天下百姓,稍微得以休養生息之外,幾乎連年征戰不斷。可沒想到,這大漢的最後一個妖孽,竟然是皇帝本人。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他自己將一手本來還有所餘地的棋,給下的稀爛。

荀彧死後,皇帝或許打算破罐子破摔了,竟然連一個諡號追封的詔令,都不給這位老臣下。還是在曹操和鍾繇以及眾朝臣的多次催促之下,才勉強下了執意讓尚書檯料理此事。

結果還算順利,最後荀彧被追封為了太尉,諡號敬候,以國禮葬之。就這樣這個為朝廷殫精竭慮幾十年的老人,終於可以安歇了。

有些人已經死了,可他永遠的還活著。可有些人活著,卻已經死了。

這一年,死了很多人,可天下還是那個天下。並不會因為誰死了,就不轉動了。百姓們依舊勤勤懇懇的開荒屯田,將士們也依舊兢兢業業的屯守駐邊,各個府衙的官吏們也繼續忙碌各自的公務。

只是,這群人現在的心中的那個主心骨,已經不是當今的皇帝罷了。

......

自從入秋之後,曹操就越發覺得,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前了。漸漸的,就連朝會都無法參加了,於是便也就閉門不出了。眾臣們聞之,莫不爭先恐後的前來求見探望,結果都被世子.曹丕設法一一拒之門外了。

也或許是感覺自己大限將至,這一日曹操感覺精神稍好,便將世子.曹丕喚來,意欲出城去。

曹丕聞訊,急忙趕了過來,見到曹操之後勸諫道,“父親,今日身體稍好,還是在府內多將養幾日再去吧?”

曹操隨即搖了搖頭,堅定的說道,“一定要去的,再不去恐怕也就沒機會了。”

曹丕聞言,頓時心生酸楚,微微頷首道,“好,兒子這就去準備。”

說罷轉頭就要去收拾準備,卻被曹操一把叫住了,“不用準用儀仗,不用甲士尾隨,也沒有特意的行程。只你我父子二人,便服馬車,出得城去,隨意轉轉即可。”

曹丕雖然感覺有點兒驚訝,可終究沒有出言反駁。而是默默地走上去,攙扶起曹操,再緩緩出府踏上馬車出城而去。

這次出城,或許意義非凡,他們父子二人甚至連馬伕都沒用。世子.曹丕坐在右側駕著馬車,而曹操為了方便觀看路上的景色,並沒有坐進馬車裡。而是執拗的選擇了坐在曹丕的一旁。

遠遠望去,跟一對普通的富家父子無異。就這樣,父子二人親駕一輛馬車,吱吱呀呀的出門而去了。

一路上,曹操同六七歲的稚童一般,一直不停的在跟曹丕唸叨著。而曹丕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很少與父親這樣談話了。平日裡,二人都是各自忙於公務,即便是家宴,也是呼呼啦啦的一堆人。因此,曹丕也很享受,很喜歡現在的這種氛圍。

他們並沒有特意的想要往哪裡走,可不知不覺的就來到了城南的郊外。此時,田裡一片金黃,路上和田野裡到處都是,忙碌著秋收的百姓,很顯然今年又是一個大豐之年。

他們父子,一身的華服,自然也就顯得有點兒不合時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