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黃沙飛舞,北風呼嘯,溝壑之間,天子之駕安營紮寨,將士巡守。

營中大帳,軍情沙盤呈放,天子立在一側,神色淡然,諸皇子皆是緊緊盯著沙盤,一個個皆是在思慮著什麼。

許久,天子才緩緩出聲:“都說說,當前西北與草原之勢,會如何演變?”

問題不可謂不深奧,但天子顯然沒有這個覺悟,從入陝西之後,天子便將多年以來西北與草原的諸多卷宗,盡皆匯聚,移交給了諸皇子翻閱,並定下了這個問題。

時隔數月,有的是時間讓這些皇子去請教,去查閱資料情報,不可能回答不出。

天子對諸皇子的考教,要的,從來就不是答案,而是過程,是諸皇子去了解,去認知的一個過程。

在這種認知了解中,一點一點的看清楚這個國家,一點一點成為一個合格的皇子,一個合格的儲君,乃至一個合格的天子。

“回稟父皇,兒臣以為,草原恐生大變。”

大皇子璟站出,朝天子拱手一拜道。

見天子未曾出聲,皇子璟沉吟一會,又道:“前明天啟年間,林丹汗便被後金擊破,敗逃漠北,丟了準葛爾部的根基之地。”

“本該是亡國滅種之局,若非趁著父皇您當年北征,擊破後金之機,根本不可能再起勢。”

“雖趁勢而起,但林丹汗這些年多有倒行逆施之舉,且多次南下入侵我大恆,皆大敗而歸,威信早已掃地。”

“這些年我大恆封鎖邊關,拉攏分化,再讓其陷入戰爭泥潭,更是讓林丹汗焦頭爛額,難以抽身。”

“但兒臣觀林丹汗之行事,卻也發現,林丹汗此人,時機把握極為敏銳,且頗有膽氣,果斷堅毅。”

“當年果斷臣服於父皇,又在前明內亂之際,果斷背離,吞併漠北,又與後金合謀……”

“每一次,林丹汗皆是極其之果斷,實乃大敵。”

“此番蒙古之局如此,林丹汗與和多和沁兩部深陷泥潭,兩部大汗皆有議和之心,也皆不願我大恆坐收漁翁之利。”

“兒臣以為,最多再過兩三年,兩部議和,恐成定局。”

天子眉頭一挑,似不在意問道:“為何是兩三年?”

大皇子猶豫一會,看了一眼天子,才道:“父皇不會讓他們輕易得逞的。”

“哈哈哈哈……”

天子大笑,擺了擺手,也沒多言,便看向了二皇子寰。

“父皇,兒臣想法與大哥有所不同。”

相比大皇子的禮節周到,二皇子寰,則是利索得多,一把站出,朝天子拱了拱手,便大大咧咧道。

“為何?”

天子笑道。

“兒臣觀總參情報卷宗,蒙古諸部,相當一部分,皆與我大恆有暗中聯絡。”

“更有不少已然暗中投誠,身在曹營,心已在漢。”

“近些年,我朝在西北經營多有進展,對準葛爾三部亦是多有謀劃,亦是有相當大之利益。”

“如此多牽扯,和多和沁與林丹汗若想停戰議和,絕非易事。”

“我大恆端坐局外,稍有動靜,便可對其干涉,如此,縱使兩部有心議和停戰,也必然依舊深陷泥潭,絕難自拔。”

聽著這針鋒相對的意見,天子倒也來了興趣,目光轉向在場其他皇子:“你們說說!”

三皇子道:“兒臣之見,與二哥大體相似,嚴防死守,多加干涉!”

四皇子緊接其後:“兒臣以為,正常而言,在我大恆干涉之下,草原西北想要變局,必然是難於登天。”

“但不可不以防不測,正常手段不行,非常手段,說不得也能奏效。”

四皇子的這一句話,天子卻是明顯來了興趣,待四皇子話畢,天子眉頭一皺:“何謂非常手段?”

四皇子瑜沉默片刻,這才看向天子子,緩緩道:“父皇開創大恆江山,內憂外患,何其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