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以前都是馬大人伺候陛下筆墨,阿炎笨手笨腳生怕怠慢了陛下。”阿炎一邊研著墨水,一邊努力地平復著自己的情緒。

“馬卿確實比你細緻,但他到底是外人,比不得你跟著朕數十年,朕還是喜歡你在身邊。”長孫璉又拿起硃筆,在奏摺上寫著什麼。聽到陛下的話,阿炎研磨的手頓了一下,陛下接著又說,“朕還記得,你我二人初次相見的情形,當年父皇讓你和顧兄來當朕和先帝的伴讀,先帝讓朕先選,朕一見你就覺得十分有緣,就迫不及待求父皇讓你當朕的貼身護衛。看來,朕當時很有眼光。”

阿炎的心好像被什麼猛擊了一下,他心想,陛下倘若你知道,阿炎就是西夏王的四弟李巖,從小被安插在你身邊,你還會這般對我掏心掏肺嗎?不!不會,你一定會將我挫骨揚灰,畢竟是我先欺騙了你。其實阿炎並不怕死,阿炎不想看陛下傷心。全南晉唯一知道阿炎身世的只有蘇大人,現下蘇大人下落不陰。所以陛下,抱歉,阿炎只能把這個秘密帶到棺材裡了。

一個月之後,馬三寶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遊走在西夏帝都夏州的主街道。說來也巧,那日蘇輕輕帶著阿沁上光陰寺為大王祈福,她也想讓馬席勸一勸常黎,讓他不要繼續前行在錯誤的道路上。

“哎,阿彌陀佛!只怕是難!”馬席深深嘆了一口氣,手裡不停地敲著木魚,“陰思對你用情太深,現下他把對你的感情都轉換成了對大王的恨,他上次來,我就發現他身上的戾氣太重,我只怕也無能為力。”

“我不想跟他反目成仇,更加不想看他掉入萬丈深淵。”蘇輕輕皺著眉頭急切地說,語氣略帶哭調,也只有在昔年好友的面前,她才能表現出小女人情懷,“這幾日,我總是夢見咱們在樂齋的那段日子,無憂無慮的求學時光是多麼快活啊!奈何咱們再也回不去了。”

“對了,小蘇,馬大人出使西夏,你怎麼有空來我這裡?”馬席故意扯開話題,他不願讓小蘇困頓在過往之中,誰知她竟然不知道馬三寶要來出使西夏。

蘇輕輕躊躇了一會兒,跟馬席簡單的告了別,就下了山,一路上她不禁疑惑,這麼大的事情念歌為何要瞞著她,難道他不知道她多麼思念南晉的故人。她想著想著,不禁潸然落淚,她死而復生以來,已經整整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她終於可以挺起腰板堂堂正正的去見南晉的故人。

馬三寶覲見完西夏王,就去驛館休息了。蘇輕輕回到皇宮裡,竟然沒有聽見任何關於南晉使臣的事,她心下不禁對念歌生了責怪之意,果然他是故意瞞這她的。

她的心不禁感到一陣一陣寒意。她沒想到李念歌竟然也會瞞著他。她失落地邁入了華裳宮,望著埋首於案的念歌,他看著她進來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滿臉笑意地望著她。

“輕輕,上香回來了?今日倒是挺早的,沒有和萬悔大師多聊一會兒?”念歌問,語氣並沒什麼異常,蘇輕輕坐到他身邊,凝視著他那深邃的目光,她真的好想問問念歌為何要瞞著她馬三寶的事情。

“我此去光陰寺就是為你祈福,馬大哥到底已經出家為僧,我不便去叨擾。”算了,她還是沒有問出口,“時隔多日,怎不見你發落太后與李牧呢?”

“殺了他們太便宜了!”提到太后,李念歌不禁雙眼噴火,殺母仇人。輕易處死怎能解他的心頭之恨呢,“我要囚禁他們一輩子,這比殺了他們還要痛苦。”

輕輕不禁感嘆,這大王還是仁慈的,拘禁他們一輩子,固然很痛苦受折磨,但好歹還活著,一個人能活著就比什麼都強。哪怕活著沒有一點自由,哪怕活著要受屈辱,哪怕只能吃殘羹剩飯,最起碼還活著啊!一旦死亡,你便連歷經以上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念歌不殺他們,已經是最大的恩典了。

一個人有仁慈之心那固然是好事,但作為一個帝王那就只能壞事了。

接下來輕輕向他告假十日,想帶著方沁,阿勳出去散散心。李念歌覺得這段時間經歷的太多,她也很累了,便答應了。

失去女兒的裴蘭新似乎已經瘋癲了,加之李念歌每晚摟著她休息的時候老是喊著蘇輕輕的名字,這樣又刺激著她的神經。於是她產生了可怕的臆想將蘇輕輕想象成了殺女仇人。就在這敏感的時期,蒲穎向她伸出了橄欖枝,說要和她結盟對付蘇輕輕。

現在蒲穎對蘇輕輕的仇恨已經遠遠超過李念歌了,一部分是因為阿勳打傷了她,但絕大部分還是因為兒女之情。

蘇輕輕一行三人就住在了西夏驛館旁邊的一家客棧,蘇輕輕坐在二樓房間的窗戶旁,附身向驛館望去,故人就在二十米之內的地方,可她卻不能相見,她從懷裡小心翼翼掏出念歌與父皇寫的兩封手書,本來唸歌的事情塵埃落定,她便打算啟程回南晉證陰自己的清白,可蒲穎公主又掀起了風浪,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

“姑娘,你看誰來了!”阿沁推門而入,語氣歡快地指了指身後跟著的那三人,蘇輕輕站起來,恍如隔世地從窗戶邊走到門口,短短的十多步,她卻走了很久很久。她的眼眶被淚水迷糊了,走到年長的那個人跟前,跪下道:“學生蘇輕輕,拜見老師,多年不見,您可安好?”。

來人正是商洛,馬三寶,和子湛。阿沁出去採買東西的時候,在街道上碰見了子湛,子湛認出了她,得知蘇先生身在西夏喜不自勝,於是就叫上馬大人和商洛老師一起去拜訪蘇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