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來的兇猛,走的也快。第二天傍晚時已經徹底過去,氣溫開始回暖。

劉振華比司號員起的還要早些,站在營地中央向墾區的方向眺望著。

天山上還覆蓋著白茫茫的雪,放晴時和晚上截然不同。一道道黑色的溝壑,將白雪分割開來,在晚上有些猙獰,現在卻是有幾分可愛。

司號員吹響了起床號,整個營地經過一夜的寂靜再度“活”了過來。

“今天這個天氣,咱能一口氣趕到墾區!”

指導員拿著地圖對劉振華說道。

劉振華沉默不語,雙眼仍舊牢牢的看著遠處的天山。逐漸強烈的陽光刺的他眼睛有些疼,他卻捨不得移開。

“這山真他孃的好看啊!金紅金紅的,跟地主老財的聚寶盆一樣!。”

劉振華感嘆道。

指導員也放下地圖,和他一起眺望起巍峨的天山。

這座將整個新 疆一分為二的壯闊山脈,不知在這片土地上矗立了多久,而劉振華等人的目的地,就在眼前這座山的山腳下。

從景化前往墾區的途中一路順暢。

荒無人煙的地方很容易失去方向,不過劉振華是偵查兵出生,只要抬眼看看日頭,就能分辨清楚該朝哪走。

在地圖上,墾區的位置被一個紅圈圈起,沒有名字,沒有地標,盡皆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典型的風頭水尾。

沙漠的風吹過墾區的戈壁,再刮向城市。天山的雪水流到此處,早已被戈壁上的沙土地吸的乾乾淨淨,連水汽都剩不下。

這裡遠離了他們知道的所有,前人從沒有足跡到此。劉振華抬頭望著天,視線沒有任何阻擋,很高很遠,離雲和太陽都很遠。

寒流雖走,風卻不停。裹挾著的風沙在白雪上覆蓋了一層詭異的黃色。

烈日、霜凍、寒風,盤桓在戈壁灘上,唯有劉振華和身後戰士的呼吸與之抗衡。好似整個世界上都在這裡迷失了,變得毫無生氣。

四處都靜悄悄的,靜的卻又讓人窒息。風吹雪和沙,更沒有打破這種死寂。只剩下齊腰高的紅柳和梭梭,怒視著隔壁和極為遙遠的天,絲毫不妥協更不會祈求任何憐憫。

戰士們不論是面向什麼方向,站著還是蹲著,都得硬挨著寒風的鞭打。

劉振華雙手叉腰,反覆打量著這片自己今後就要在此紮根的地方,一臉嚴肅。

“這地方怎麼待……比南泥灣還差!”

“南泥灣至少還有窯洞住,這裡雪地光天的……連擋風的地方沒得……”

“我一個老鄉比咱們先開拔半個月,說晚上那狼嚎的,就像在耳朵邊上似的……”

身後戰士們的議論傳入劉振華的耳朵,身旁的指導員也是一籌莫展。如此的自然環境已經遠遠超過了能用語言解釋的範疇,兩人都不知該對戰士如何開口,只能緊鎖眉頭,撇著嘴角,盡力繃住自己的情緒。

過了片刻,劉振華慢悠悠的轉過身,對著戰士們半開玩笑的說道:

“這地方不錯吧?!”

全連沒有一個人回答。

“咱們連墾區得有個名字,上面沒給,你們誰有好想法?大家一起取個!”

劉振華為了調動下大家的情緒,話鋒一轉,接著說道。

一說起名字,戰士們又熱鬧了起來,七嘴八舌的議論個不停。劉振華乾脆舉起地圖,對眾人說道:

“從地圖上,咱們墾區東邊有道梁,一直往西透過去連著沙漠。不如就叫沙樑子!”

指導員當先拍手叫好:

“這名字又好記又響亮,以後出去碰見人就說咱是從沙樑子墾區來的!”

新 疆土話裡,對什麼東西都愛加個“子”。內地的洋蔥在新 疆叫‘皮牙子’,女人叫‘羊缸子’,小男孩是‘巴郎子’。‘沙樑子’這個名不說有多好,起碼接地氣,誰都能聽懂,也能理解。

取名字為的就是讓戰士們對這裡有一種歸屬感,墾區的名字就和部隊的番號一樣,不需要花裡胡哨,但一定要捅進戰士們的心窩子裡,讓他們打心眼兒裡覺得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