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何謂江湖(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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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羽白稍稍點頭,“接著說。”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魏頡自得而笑,“江湖有山有水,還會有疏狂得意!”
蘇羽白一手拿酒罈,令一隻手掌拍了拍壇壁,以示鼓勵。
“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江湖習武之人,總該仗劍騎馬,揮斬鬼雨,留下滿山白骨,驚起林間飛鳥。”
魏頡豎起大拇指,眯眼笑道,“就像蘇姐姐那日策馬殺上瓦罐寨,屠滅舉寨山匪,救我於水火之中,這就很夠俠氣,很有江湖意味!”
蘇羽白淺淺一笑,“那天我上山主要是為了依照卷軸所繪,尋找舜帝陵墓,屠光那座匪寨只是舉手之勞罷了,至於救你嘛,要不是看你長……嘴巴夠甜,一口一個蘇姐姐,我才懶得管你呢,你就一直在那柱子上被捆著吧。”
魏頡聽到那個“長”字,頓時明白蘇羽白剛才險些說出那句“要不是看你長得好看”,嘿嘿一笑,神情樂呵,快意言道:“那小生在這裡謝過蘇姐姐出手搭救之恩了!”
蘇羽白笑而不語。
“少年俠氣恩仇重,素好交結五都雄。江湖少年最多俠氣,將恩與仇看得極重,適才我口誤,並非是結交美人,而應該去多多結交豪傑英雄,所謂近朱者赤,絕不能與宵小為伍。”魏頡說道。
蘇羽白對此表示贊同,“這話說的在理,江湖本就是一個染缸,本就魚龍混雜,若再淨交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那就休想出淤泥而不染了,只能越來越髒,變得越來越不像當初的自己。”
她說到這裡,又忍不住稱讚道:“看來小頡你讀過的書還挺多的,詩句張口就來,不錯。”
魏頡連連點頭,把蘇羽白的讚詞悉數笑納,胸中怡然自得,接著道:“東南永作金樑柱,誰羨當時萬戶侯?江湖兒女,該當賤榮華、輕王侯,視功名利祿作糞土,大禹王朝五大藩王之首的金梁王,座下所管何止萬戶?但愛好江湖行俠之人,就算是把一地強藩的位置讓給他當,他都堅決不會當,因為嫌麻煩,整天這事那事的,太過麻煩,懶得做什麼萬戶侯爺,什麼金梁藩王。”
蘇羽白斜眼看向魏頡,笑容玩味,問道:“不願當萬戶侯,那若是像你爹當年那樣,把麾下統領萬人部眾的將軍職位讓給你做,你做不做?”
魏頡微微蹙眉,卻也並未如何思考,旋即回應:“那自然還是要做的,將軍捭闔沙場,本質上也是在行俠義之舉,故也算是半個江湖人,不甚衝突,戰場和江湖三昧場,用不著分得太清楚。”
蘇羽白淺笑道:“你倒是會為自己開脫,找藉口的本事一流,佩服。”
魏頡不再應此話,捧起酒罈,咕嘟咕嘟豪飲數口,抹了一下嘴巴,輕輕嘆出口氣,自言自語道:“這江湖挺不公平,有的人呢,生下來就活該享福,一輩子舒舒服服,無拘無束;有的人命不太好,自打生下來,就是來人間歷劫的,不把苦頭結結實實的吃夠了,回不去,死了都回不去。”
蘇羽白盯著年輕男子那張有些落寞無助的臉看了一會兒,不再言語,只是默默將手裡的酒罈子遞了過去,與之碰了個杯,也大喝了一口。
魏頡眨了眨些微泛紅的眼睛,臉上露出笑容,轉頭對著身邊那名姿容絕美的女子劍修說道:“蘇姐姐,謝謝你能陪我喝酒。”
蘇羽白笑了幾聲,“瞧你這話說的,怎麼,之間都沒人陪喝過酒?”
“自然是有的,只是……”
魏頡稍微想了想措辭,發現說不太好,便就隨意開腔,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他們都沒你好看。”
蘇羽白“噗呲”一下笑了出來,拿纖細如玉筷的手指遙遙戳了戳魏頡,“你小子,嘴這麼甜,跟我說實話,騙過多少姑娘?”
魏頡嬉皮笑臉,“我可沒騙過,我魏頡可不是那種無賴憊懶之人,有良知,更有底線。不過,那日在羊入狼口裡,你見過的那個自稱‘風流瀟灑玉面小青龍’的青衫男子,蒼參蒼曲陌,他是蒼山大俠蒼澍之子,乃淮南道出了名的紈絝浪子,被他騙過的姑娘,只怕不會是少數。”
蘇羽白呵呵了兩聲,促狹道:“就他長得那副邋遢樣子,若是沒錢,有姑娘肯跟他?”
魏頡覺得此言有趣得緊,不禁也笑出了聲,但還是幫著老蒼辯解了幾句:“那倒也不盡然,而今蒼參已與自己心愛的姑娘一同返回淮南道了,那姑娘名叫千巖競秀,是東瀛人士,她看重的就不是另一半的錢財,而是情義。”
蘇羽白又冷冷“呵”了一下,她的嘴巴貫來夠毒,語氣冷冽,“原是個東瀛倭寇,也難怪品味會如此奇特。”
魏頡面帶苦笑,心道若是老蒼和王一身在這裡,非得聯合起來和蘇姐姐打上一場不可,幸虧不在,否則真打起來,自己可不知道該幫誰。
“話說小頡,你會唱歌麼?我有點想聽,可以來一首嗎?”蘇羽白忽然道,“你聲音還蠻好聽的。”
魏頡抿了抿嘴,他生來便嗓音溫潤動人,又曾經跟著許秋山的滇戲班子,還有少女許靈霜一同練習過唱曲,基本功極其紮實,幾乎已到了足可上臺表演的水準,此刻開口便可,輕鬆唱出一支曲來。
此歌謠節奏較快,有如駿馬賓士草野,快刀斬卻亂麻。
音傳山間,細草飄拂,內力遠揚,四方皆聞。
若許老班主還在人世,定會誇讚一句,真是好一個戲腔苗子,天生的演唱名角兒!
“此間江湖少年,青衫微末,偏愛仗劍天下,紅塵勘破,胸中了無牽掛,只戀生殺,快意報恩仇……”
魏頡唱完整首曲子,神清氣爽,轉而問道:“蘇姐姐,怎麼都是我在說?你也給講講,你心中的江湖是如何的?可否多姿多彩?”
蘇羽白和顏悅色,不著急去答覆,而是又小飲一口所剩不多的酒水,雪白加身的她悠然說道:“刀光劍影,快意恩仇,萬里奔襲,誅殺賊寇,那都是表面上的江湖。江湖本色是‘黑’,濃得化不開的黑,大概有一分奇絕,二分涼薄,三分魄力,四分豪邁,剩下的九十分,全部都是險惡!”
魏頡聽得此悲觀論調,想起自己生平所遇諸多腌臢黑暗之事,覺得白衣蘇羽白所言,甚是有理。
“所以我們才要習武修行啊!”
蘇羽白振聲道,“我們要做強者,足夠強的強者,只有變強了,我們才能保護得住那些對我們而言,重要的人或事……”
大黎國女劍修喝盡一罈酒,“對於弱者來說,這座江湖就是地獄,而對於強者,則是快樂的天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