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老五一怔,“我便是我啊,哪還有什麼意思?”

霍白瓷搖了搖頭,“老五啊,你這就狹隘了。”

一衲呵呵笑道:“這個‘我’,乃是自心自性之意。”

“何為自心自性?”關老五皺眉問道。

“自心即是本心,自性即是我們原本的樣子,世間一切法,皆由心所造,唯有先見本心,方可見真我。”

一衲禪師正色道,“命由己造,福緣自求,釋迦摩尼說‘唯我獨尊’,便是要人以本心本性為真,以自己為世間之最上者,人人見真我,人人皆是佛陀。”

關昭似懂非懂的點了幾下腦袋,“原來還有這等說法,我本以為是佛祖他老人家狂得厲害,天上天下,唯有他一人獨尊呢……”

霍白瓷嘆道:“唉,你未免把佛祖想得太過傲慢了。”

“得得得,我現在這不是懂了嗎?”關老五雙手合十道,“之前是我想錯了,對不起佛祖他老人家,我在這裡給他賠罪了。”

一衲禪師嘴角上揚,發問道:“關居士,你當真懂了麼?”

關昭一愣神,待著不知該說些什麼。

一衲禪師岔開了話題,指了指手中的那柄天下第一刀,“關居士,你可知,這‘刀’也有真我麼?”

關老五奇道:“一把刀有什麼真我?”

“有的,有的!”一衲笑道,“所謂‘真我’,即是超脫一切煩惱,自在真實之我,萬物皆有‘我’,刀自然也不例外。”

關昭嘿嘿一笑,促狹道:“大師,那你能否把這柄刀的‘我’給叫出來,我陪這把刀聊上一聊。”

一衲禪師搖頭道:“不可,‘真我’乃空之本源,無形無限,怎能叫得出來?”

關昭眉頭緊縮,沒好氣的問道:“大師,既然叫不出來,那我怎知‘真我’到底存不存在?”

一衲道:“關居士,你以有形的‘假我’,去尋訪無形的‘真我’,自然是一無所獲的。”

關昭垂首想了想,抬頭道:“大師,你這一會兒‘真我’,一會兒‘假我’的,關某愚鈍,實在難以理解。”

“關居士毋須煩惱,一旦開始追求真我,便離‘真我’越來越遠了。”一衲禪師緩聲道,“不求不取,方能破除假我,見到真我。”

頓了頓,接著道:“《般若波羅密多心經》有云,‘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即證得如來智慧德相,若是妄想執著,則不能證得。”

關昭沉默半晌,忽得眉頭一揚,肅聲問道:“大師為何與關某說這些?”

一衲禪師仍不作正面回應,低首看刀,沉聲道:“此刀縱橫天下,所向披靡,曾於天燭國皇都斬殺重甲八千餘人,刃藏九年,一朝出鞘,便同時擊落兩名劍仙,令天地為之震撼,‘天下第一刀’的名號當之無愧……如此神物,世間絕無僅有,若是輕易折損,並隨意棄之荒野,豈非可惜?”

關老五“哼”了一聲,“寶刀因戰而損,得其所也,總勝過當一輩子屠狗刀、切菜刀!”

一衲仍低著頭,對著那柄刀說道:“你也是這麼想的麼?你是願意一直在鞘中待著,還是想要出來殺人呢?”

魏頡見其舉止古怪,心下不解道:“大師為何要對著一把刀說話?”

一衲禪師慈祥一笑,道:“關居士,你的刀說,他不願再與人廝殺了……”

關老五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未等一衲完全說完,便從其手中奪回了自己的那柄“唯我獨尊”,毫不客氣的說道:“大師,這刀跟了我那麼多年,我總該比你瞭解它!”

“老五!”霍白瓷高聲叫道,“莫對我師父無禮!”

關昭肅然道:“我關老五雖然粗俗,卻也不傻,豈能聽不出大師的言下之意?大師一番美意,想勸我放下執念,得自在真我……可這‘真我’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我弄不懂,也不想懂,我便是我,真的我也好,假的我也罷,我,這輩子就這樣了。”

一衲禪師垂眉不語。

“大師以物寓人,想讓我封刀退隱,呵呵,哪有那麼容易?我與嬴秋恩恩怨怨了三十餘年,豈是大師一番話便能輕易了賬的?”

關老五沉聲道,“佛家講求‘頓悟’,恕關某沒那點悟性,實在是頓不出來,讓大師白費口舌了。”

一衲禪師嘆了口氣,“關居士,苦海無涯……”

“大師是想說‘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