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父皇,父皇心裡裝得是天下九州萬方,可是兒臣卻不能也不敢這麼想,眼下很多事情都要一步步來做,兒臣步子雖然邁得大,可是心裡要做到有數才行,若是隻在一兩個縣裡推行,即便出現一些問題,都可以及時進行控制。可一旦放大到全國範圍內,只怕要出大亂子,到時候反而會導致好的政策夭折掉。」

林敬恭敬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他可是知道這裡面的反面案例,當年王安石變法之所以失敗,跟這一點也有很大的關係,青苗法也好,免疫法也好,初衷都是為了解決弊政,減輕百姓的負擔,可是正因為沒有控制好一開始推行的規模,反而被對手大肆利用,導致新法失敗。

因此,對於林敬而言,他根本不會求急也不會求快,哪怕老老實實在山東紮根幹個五年又如何?只要能夠穩住局勢,遲早這些努力都會轉化為最深厚的底蘊。

崇禎皇帝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林敬,年紀輕輕做事竟然如此沉穩.......若非是他看著從小長大的兒子,皇帝還真有

些不敢相信這是大明朝的太子。

「你想得確實很全面,那你希望朝廷怎麼支援你?」

「回稟父皇,兒臣希望父皇能夠恩准將山東設為特別行省,改變其地位,以便於兒臣後續的改革。」

在這個問題上,崇禎不由得犯了難,他自然能看得出來,一旦新政在山東全面鋪開,到時候山東幾乎在各方面都與全國產生了巨大的差異,幾乎形同於國中之國。

「這件事,容朕先想想,明日朝會之後,先拿給幾位閣老們看看吧。

「是,父皇。步

林敬輕輕嘆了一口氣,他早就能猜到崇禎皇帝會在這件事上持保留意見,倒也並沒有真正感覺到失望。

.....

次日,崇禎皇帝在平臺上召見了內閣諸位輔臣,並京城正四品以上的官員進行議政,這也是大明朝一直都有的優良傳統。

其中第一件事便是同建虜的議和事,儘管很多人都有所耳聞,可畢竟從來沒有在公開的場合說明過,因此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都轉移到這件事上來了。

說起來,對建虜是和是戰的爭論,幾乎從清廷立國之初就已經展開,早年間是楊嗣昌等人堅持議和,而盧象升堅持繼續作戰。後來二人都死了以後,大明朝國事頹唐,松錦之戰大敗,對義軍也屢屢失敗,才讓崇禎皇帝終於希望實現議和,派遣陳新甲前往,卻沒有想到最終陳新甲議和事洩密,導致陳新甲被斬,議和徹底斷絕了希望。

等到林敬接連幾場勝仗打下來,也讓許多明廷上下產生了不切實際的幻想,那就是不議和,直接消滅建虜。

直到林敬在內部同樣說明了明軍的傷亡之後,這股聲音才逐漸小了下去,可是他們依然抱著倔強的骨氣,堅決主戰。

「臣等恭請陛下斬去妄言議和之輩,還請陛下一舉蕩平敵虜,還天下之太平。

「臣等亦認為議和不可,就算暫時打不過,咱們可以慢慢打,可是一旦議和,那是在打老祖宗的臉!」

「沒錯,陛下,速速斬殺妄言議和之輩,我大明定當

前赴後繼,徹底打敗建虜。

朝臣們果然開始了全方位的爭執不休,他們時而攻擊內閣,時而攻擊禮部和兵部,甚至還有些時候陰陽怪氣地攻擊林敬,在這些人看來,我鐵血大明何時需要過和議?

你說隆慶封貢?聽到沒有,那可不是議和,而是封貢。

面對這幫子逐漸開始胡攪蠻纏的言官們,崇禎皇帝也不由得感覺有些頭疼,他很快便望了一眼兵部尚書張國維,示意對方趕緊出來開口。.

兵部尚書張國維拱手道:「回稟陛下,還有諸位臣工,我大明眼下到底要不要與建虜簽訂和議?關鍵不在於建虜,而是在於我們,到底還能不能繼續打下去。」

「倒請部閣大人指教,我大明富有四海,如何不能繼續打下去?」

張國維沉聲道:「我大明雖地廣人眾,可眼下弊病百生,早已經不是昔日盛世之時,若是此時繼續跟建虜打下去,誰來對付日益龐大的流賊?他們已經佔據了湖廣,佔據了四川,甚至馬上要佔據陝西以及河南!若是再這麼下去,到時候誰來對付流賊?」

說道這裡,趁著對方暫時啞口無言之際,他又繼續道:「如今京中雖三尺童子都知道,遼東之地遼闊無比,直到奴兒干之北,東臨大海,盡歸版圖。蓋承襲金、元兩朝舊疆,由來已久,本為東胡各族雜居之地,歷來情況複雜至極,倘若要行滅國之事,臣倒想問問,民稍安否?食稍足否?兵稍精否?」

最後一句話卻是激盪無比,正是化用昔日太祖皇帝朱元璋曾經發出的《奉天討元北伐檄文》,其中原文是「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執矢,目視

我中原之民,久無所主,深用疚心。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胡虜,拯生民於塗炭,復漢官之威儀。」

眼下被張國維這麼說出來,自然是再無人能夠質疑,否則便是與太祖皇帝過不去了。

林敬微微一笑,不由得瞧了一眼張國維老大人,這傢伙嘴皮子還真是不一般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