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議和事關重大,奴才不敢妄言。」

夜色漸深,盛京城中傳來了兩聲鼓響,隨後又傳來了三聲雲板,寂靜的崇政殿內已經再無他人,唯獨西側的御書房中,還有兩道人影,就連太監們似乎也都退出了門外,連窗外都不許逗留。

御書房中,皇太極和多爾袞相對而坐,由於上一次二人談過之後,兄弟之間的感情也彌合了不少,因此氣氛倒也算得上融洽,而在這個時候皇太極便談起了這一次的議和之事,並詢問多爾袞的意見。

聽到多爾袞的回答後,皇太極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繼續道:「議和事關重大,朕夙興夜寐之際,也難以決斷,當聽聽旁人的意見。你是大清的親王,也是朕的弟弟,自當直言才是。」

多爾袞用相比過去更加慎重地態度沉思了一番,這才輕聲道:「奴才以為,眼下議和之成敗,不在於我大清,而在於明廷。」

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從努爾哈赤時代以來,後金屢屢嚮明廷請求議和,可是無一例外不被拒絕,唯獨去年議和乃崇禎皇帝被動提出,當時雙方好不容易達成了一致,卻被明廷內部所阻,導致功敗垂成,也引發了皇太極再一次出兵塞內,打算報復性地進行一次劫掠。

然而,這一次並沒有那麼順利,阿巴泰大軍的接連戰敗,也讓清廷在議和中喪失了主動權——明廷上下並不打算同意互市,

而這一點也使得清廷內部極為不滿。

畢竟不同意互市,那麼滿洲的經濟還會被繼續封鎖,那麼這場議和也就沒有了意義,不光是其他人不同意,就是皇太極本人也不認可。

皇太極略微有些心煩地翻動著面前的摺子,低聲道:「沒錯,明人以為打贏了幾場勝仗,就能重新佔據主動權——若不能將他們的囂張氣焰重新打下去,只怕他們絕不會同意互市。朕以為今年無論如何,還要繼續出兵打一次才行。」

聽到皇帝這番話,多爾袞的臉色頓時變得凝重了起來,很顯然倘若要再次用兵,肯定會讓多爾袞或者是多鐸率領兩白旗進攻明廷,如果放在以前,這隻會讓兩白旗的實力擴大,可是眼下清廷大軍接連遭受挫敗,皇帝這番心思恐怕另有幾分說法了。

縱使在上一次的密談中,皇太極和多爾袞談好了將來的利益劃分,讓毫無威脅的福臨繼位,由多爾袞以攝政王的身份主持大局,可那畢竟是沒有保障的,倘若多爾袞手中的力量被削減,那麼皇帝還會不會有這樣的想法,恐怕也是一個問題。

「皇上,奴才我大清已經在去年出兵十萬,只可惜損失慘重卻毫無所獲,八旗兒郎的心思怕是都散了......今年倘若繼續出兵,怕是沒了心力。」

這就是八旗軍制的最大弱點,他們本身雖然保持著強盛的戰鬥力,可那是以脫產為代價,一旦後勤供給不上,那麼就只能以劫掠的形式獲得彌補,可如果連劫掠都無法實現後,軍心自然也會出現不穩定的狀態。

皇太極沉默半晌,他忽然想起了去年的議和條款,當時明人剛剛經歷過松錦之戰,正值內憂外患之際,不得不答應了許多條款,其中不僅有最重要的互市,而且明人每年都會贈黃金萬兩、白銀百萬兩於清朝;而清朝贈人參千斤,貂皮千張於明朝,還有許多寧遠以北的土地也劃給清朝......

只可惜這一條款最終也沒能得到踐行,倘若此時明人能答應這些,他肯定是百分百第一個同意的。

「若是小打一次呢?給明軍一個教訓如何?」

聽到皇帝再次開口,多爾袞也不好再繼續拒絕,他仔細思考了一下,終於答應了下來,道:「若是以多鐸率領三萬大軍,騷擾明軍邊境,作南下進逼之勢。或許能夠威脅到明人,逼迫他們不得不就範。」

皇太極點了

點頭,道:「朕意已決,和議必須以互市為根基,否則豈能輕易言和!此番以多鐸為帥,率領三萬大軍做出進攻之勢,需得保密,絕不可讓明人知曉半分,等到議和成功之後,伺機緩撤。」

「奴才不敢疏忽,還請皇上放心。」

等到多爾袞從崇政殿內叩謝出來之際,卻聽見殿內傳來一陣沉悶的咳嗽聲,很顯然適才皇帝一直忍著身體的不適,這讓他心裡隱隱有些異樣。

看樣子,似乎已經不遠了。

此時的皇太極已經躺在了榻上,他的身體實在太過於虛弱,只是因為要在多爾袞面前,方才堅持了那麼許久。

等到服完了今日的湯藥之後,皇太極感覺身體比起往日舒服了些許,原本已經有些混混沌沌的思路也變得清晰了起來,他不由得輕輕嘆了一聲,朝著外面值夜的太監吩咐著。

「今日還有許多政務尚未處理,將朕在御案上的文書拿來,朕要連夜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