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到底是武人一個,被吹捧得有些得意,便笑道:「閒暇時隨手之作罷了,只可惜沒有裱好,等進了京城之後再找人重新裱過。」

正在說話的時候,書房外傳來了管家吳大的聲音。

「二爺,有急遞到了,說是京城裡來的!」

吳三桂排行老二,他大哥是在大淩河之戰後投了清的吳三鳳,下面還有個三弟喚作吳三輔,此時正跟著吳襄在京城,因此家中人慣稱為二爺。

吳三桂臉上一動,便走出了書房,對劉子政拱了拱手,便走出門去接了急遞,等回到書房開啟看完後,頓時脫口而出道:「機會終於來了!」

「什麼機會?」

「殿下在大水谷全殲阿巴泰大軍,多鐸已經率領自己的三萬大軍過了牆子嶺!我軍拿下覺華島的時機已經到了!」

吳三桂只覺得自己胸口豪氣迸發,一種濃濃的喜悅感充斥著他的內心,甚至都情不自禁手舞足蹈起來。

接近黃昏的時候,數千騎兵從城外進了盛京,他們都是護衛清朝皇帝皇太極前往葉赫打獵的軍隊,雖然不是一場規模非常大的圍獵,但是也從正黃旗裡面抽取了兩千騎兵,另外還有三百紅甲和白甲護兵作為皇帝護衛。

當然,這一次名義上是圍獵,實際上也是皇太極為了澄清前一段時間的謠言——根據盛京城內流傳的小道訊息,有人聲稱皇帝病重,已經快到了彌留的階段,導致人心惶惶,甚至還有人將前段時間的兩場大敗結合在一起,認為皇帝是被大敗的刺激下,才出現這種情況。

皇太極自然不能容忍這種謠言的傳播,他一方面嚴厲處置了一部分宮中的奴婢,將其中有可能涉及到了解皇帝身體狀況的奴婢全部處死,另一方面便是選擇了這一次出行進行狩獵,還專門在眾人面前騎馬,證明自己的身體良好。

原本這一次會獵需要二十天的時間,只是皇太極著實有些不太放心關內的戰事,因此便提前十天回了盛京,親王、

貝勒、貝子、公和固山額真等親貴以及巴牙喇護送回京,而後兩千隨駕打獵騎兵各回本旗駐地,留下諸王一同進了地載門。

之後,皇太極便以旅途勞累為由,讓朝世子李窪回朝館歇息,於是隨駕出獵的朝世子李窪、次子鳳林大君李澄等人便立刻下馬謝恩,待皇帝離去之後,才選擇回了朝館。

皇太極回到宮中之後,原本還強行維持的精神面貌才一下子鬆懈了下來,他的身體的確已經一天不如一天,這一次出行也是勉為其難,甚至連回到崇政殿之後都沒有接受親貴和群臣朝見,直到回宮之後,他整個人的眼神中才透露出無法掩飾的疲倦,心中更是帶著難以派遣的憂傷。

就在皇太極回京之前路過蒲河的時候,曾直奔他的愛妃博爾濟吉特氏也就是海蘭珠的墳墓前祭拜,進殿之後以茶、酒祭奠,稍後便放聲痛哭,心痛不已。

可以說,皇太極對海蘭珠的愛是非常深刻的,甚至可以說到了一種狂熱的地步。

崇德六年九月,當時的皇太極正率領軍隊在松山跟明軍進行殊死之戰,而在此時皇太極忽然得到了宸妃海蘭珠重病的訊息,幾乎讓他忘記了自己目前還身處於戰場上,不顧眾將的苦諫,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回到盛京。

然而等皇太極快馬加鞭返回盛京後,卻得到了宸妃已經逝世的訊息,戰場上的慘烈都沒有擊倒這個男人,可是宸妃逝世的噩耗卻讓他幾乎一夜滄桑了許多,而從那以後,皇太極便始終深陷哀傷欲絕的狀態,甚至還親自手寫祭文,表達自己內心的沉重。

縱使今日已經前往祭奠過海蘭珠,可是皇太極內心的沉重卻未能有絲毫減弱,便徑自走下了御座,往清寧宮的方向而去。

由於滿洲崛起的時間短暫,從努爾哈赤的興起到現在也只不過三十多年的歷史,而盛京興建也只有短短十幾年的時間,因此後宮的規模很小,與並不壯觀的崇政殿合在一起,組成了一個簡單的建築群,不要說同大明兩京宮殿相比,就是比起一些江南大地主的府邸都顯得有些渺小。

其中在盛京皇宮當中,皇帝和皇后都居住在清寧宮中,東面的兩座宮殿被稱為關華宮和永福宮,而西邊的兩座宮殿被稱為麟趾宮和衍慶宮。唯獨這四座宮殿住著皇太極地位比較高的四個妃子,而其餘的側妃和庶妃都擠在別處居住。

當皇太極來到清寧宮時,皇后博爾濟吉特氏帶領各宮妃子便向他屈膝恭迎,其中在永福宮妃旁邊還站著一個年僅六歲的小男孩,正是皇太極最小的兒子,漢名叫做福臨。

往常的時候,皇太極都會跟自己的小兒子玩耍一番,可是如今他心中有事,便簡單看過一眼,便被皇后迎進清寧宮了。

皇后博爾濟吉特氏原本是蒙古科爾沁貝勒莽古斯之女,名叫額爾德尼琪琪格,於萬曆四十二年時遠嫁給建州女真首領努爾哈赤之子皇太極,彼時額爾德尼琪琪格年僅十五歲。

十一年以後,額爾德尼琪琪格生下皇太極次女馬喀塔。與此同年,額爾德尼琪琪格的一位侄女布木布泰亦嫁給皇太極為福晉,於崇德元年被封為莊妃。因為居住在永福宮,又被稱之為永福宮妃,而福臨正是她的孩子。

太陽緩緩落下,殘留的夕陽也最後被黑暗所吞噬,而此時清寧宮內點燃了許多根粗大的蠟燭,它們所散發出來的香氣與宮內肉鍋內冒出的香氣交融在一起,倒讓清寧宮少了幾分神秘與莊嚴,多了幾分生活氣息。

滿洲有祭禮習俗,像清寧宮中便每日會祭神兩次,分朝祭、夕祭。原本夕祭的時間本來應該在日落之前,只是因為皇太極在祭奠海蘭珠時停留過久,也就使得祭禮被推遲了。

皇后博爾濟吉特氏親自端來了銀盆,伺候著皇帝淨手,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並不會因為一個死去的女人而生氣,反而她更明白皇

帝此時需要什麼,因此她什麼話也沒有說。

皇太極洗過手之後,便同皇后從東間內走了出來,他面朝著西方,跪在了神像面前,微微閉上了眼睛,氣氛顯得極為莊嚴凝重。

或許在這一刻,他想到了他的海蘭珠,想到了他的大清國,也許又想到了關內的戰事......只是誰也猜不透這個男人的內心,到底什麼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