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外面完全不一樣。

進入神社之後雨停了,雖然沒燈,但四周燭火閃耀,暖黃色的火光將參道映亮,真有幾分參拜的意味。

而在參道的盡頭,拜殿和本殿成為同一樣東西的房屋內照出一道黑影。

黑影為人形,並不高大,頭髮在頭頂盤成簪,肩膀和手臂緊緊往內收。結合之前渡邊曾說夢中共同人物老嫗,殿中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茜有些發抖,怪談之間的階級問題讓她不自覺對屋內那人產生恐懼之心,從這方面看怪談類似動物。她努力剋制自己的本能反應,跟在慄原司身後昂首挺胸,不肯輸了勢。

慄原司將她的舉動看在眼裡,有點好笑卻也感受到她的決心。

慄原司走在最前頭,將傘具放在本殿的門廊上,茜也照做。慄原司推開半掩的房門,殿內情況映入眼簾。

正如之前所料,跪坐在團蒲之上的是一位身形佝僂的老嫗。

老嫗頭髮花白,閉目養神,臉上皺紋密佈,褐色的斑點也星星點點散落在臉頰、額頭和兩腮。她嘴部扁平,牙齒落光,每次呼吸都帶動整個身體,像是一個抽水泵,將所有力量集中於呼吸這一個動作上。

情況真正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大多數人或許會失望。

神社並不陰森恐怖,在神社中的並不是三頭六臂的怪物,也不是極盡邪惡的巫婆,僅從表面看,她甚至比普通老婦人更為慈祥。

茜瞪大眼睛,難以置信自己看到的。經歷更多的毛球不為所動,依舊保持警戒的模樣。

慄原司走到老嫗身前,老嫗抬抬眼看他,又將眼睛閉上。

周圍沒有多餘的團蒲,慄原司席地而坐,說:“多謝你的雨具。”

“嗯?”這句話一出,茜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雨具明明是渡邊所給,怎麼會感謝眼前這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傢伙。

聽完慄原司的話,老嫗緩緩睜開眼上下打量他,開口,滄桑的聲音緩緩流瀉:“陰陽師?”

慄原司沒肯定也沒否定,轉而說:“老夫人你知道霧太郎在哪嗎。”

老嫗也不回答他的問題,說自己想說的:“既然知道渡邊為我所化,為何不提醒你的友人。”

渡邊是老嫗所化????茜覺得自己聽到了天大的秘密,難以置信地眨巴眼睛。

匍匐的毛球倒有茅塞頓開醍醐灌頂之感,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這位老婦人的計劃——從夢魘開始,到找神社的人,散播種種謠言以至於人心惶惶。

如果都是老嫗的舉動,那藏在神社中的自己又算怎麼回事?

面對老嫗的問題,慄原司既是回答也是向茜和毛球解釋他想通的事情:“進入怪談空間需要契機,我和渡邊是最先進入六樓房間的人,並且每次情況發生變化都有渡邊在一旁解釋。”

“人的潛意識就是這麼脆弱又奇怪,只要稍加引導就會往固定的方向發展。”慄原司說,“如今我們所看的你是慈祥的模樣,他們眼中卻是鬼魅重重。”

老嫗說:“你並不害怕。無論是神社,還是現在的情況,對你而言都不足為道。你眼中的我就是現在這個模樣。”

慄原司挑了挑眉毛。

老嫗站起身,顫顫巍巍的,身高堪堪抵達一米五:“你不是陰陽師,也不是神職人員。更像是——由人所化的怪談。”

慄原司笑笑並未回話。

老嫗沒再看他,走到門口望向門外的樹影,獨自思索。

情況跟茜設想的不太一樣,沒有戰鬥,也沒有衝突,慄原司就像是來走親訪友的晚輩,之前營造出的種種詭異氣氛此刻全然消散甚至帶上幾分溫情。

當想出渡邊就是引子後慄原司就明白此次並不需要戰鬥。

在這件事情上從始至終“不思議的存在”都是個概念而沒有實體存在。

夢魘,夢中,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