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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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灶這一天的下午,鳳鳴的哥嫂收拾一番,要回林家村的老家過祭灶。
祭灶是小年,當地有諺語:祭灶祭外邊,雞狗不待見。也就是說,離家在外的人如果在祭灶這天不趕回家過祭灶,之後的一年之內,諸事不吉。
哥嫂要回林家村的家裡過祭灶,鳳鳴不回去,她說她是結過婚的人,出門閨女回孃家過祭灶會遭村裡人說閒話。她說她從小到大,是聽著難聽的閒話長大的,早聽夠了。她還說,她要和賈玉軒一起在老宅過祭灶,一起過年,等畢業了他們就搬新家去,再不用看公婆的臉色了。
哥嫂認為鳳鳴已經不可救藥了,也不再勸她了。把家裡鑰匙給了她,小兩口騎摩托車回老家去了。
鳳鳴不跟哥嫂回家,其實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個出門閨女會招村裡人說閒話,而是另有打算的,那就是她準備去丈夫的爸媽那裡捉丈夫。今天祭灶,丈夫不可能一個人在外邊過祭灶,他肯定也會回到他爸媽那裡,所以,她要趁祭灶去那裡逮丈夫。
這是最近她一直在心中計劃的事情。
這些天,她一直盼著祭灶呢。現在,她好不容易盼到祭灶了,終於可以實施她的計劃,也就是說終於可以見到丈夫了,她怎麼可能會回孃家過祭灶呢。至於說怕招村裡人說閒話,那純粹是藉口。她從小是聽著閒話長大的,閒話於她來說,就像耳旁風一樣,她才不在乎閒話呢,特別是林家村的閒話。
快傍晚時,她聽到外邊有人開始放炮了。祭灶和除夕一樣,飯前要放炮。有人放炮,說明有人家開始吃祭灶飯了。於是,她便推上腳踏車離開哥嫂家,直奔賈玉軒爸媽那裡,也就是縣社家屬區的那個家。
鳳鳴一直認為,一年四季,冬天的傍晚,最淒涼。祭灶的傍晚,還有除夕夜,越是這些團圓的節日傍晚,越淒涼。那些雪上加霜的鞭炮聲,彷彿是淒涼世界裡的淒涼吶喊。
此刻也是,鳳鳴騎著腳踏車,走在淒涼的傍晚,聽著淒涼的吶喊。大街上那稀少的行人,無一不是步履匆匆,一副急著趕家吃祭灶飯的迫切。
她想丈夫了,想得刻骨銘心,想得發瘋。
自從在老宅看到丈夫的遺像和遺像前的供品,鳳鳴內心那個堅固的認為,會在她毫地準備的情況下突然動搖,儘管每次動搖她都會立即用自己認為的各種合理標準給推翻了,可那動搖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頻繁了。
她知道,丈夫怕拖累她,才上演一出去世的大戲,這是演給她一個人看的。她堅信,只要讓丈夫看到自己,他就不忍心躲自己了。見到丈夫,她要向他訴說這些天的相思之苦。她要告訴他自己是多麼的想他,她要推著丈夫回老宅,再也不分開了,她情願放棄學業,再也不和丈夫分開了。
鞭炮聲越來越頻繁了。
她在行人稀少的黃昏裡,一邊蹬著腳踏車,在車輪蕩起的塵埃中,一邊回想著被丈夫寵愛的幸福。正因為有丈夫的日子太幸福了,現在沒有丈夫的日子才暗無天日。不是地獄,勝似地獄。
她都不敢想,如果沒有丈夫該如何活下去。
她無法接受丈夫去世的說法,憑丈夫對她的愛,是不可能拋下她的,她始終堅信丈夫就躲藏在這個縣城的某個地方,或者被他家裡人給藏起來了。
可是,自從在老宅看到丈夫的遺像和供品,她堅固的認為會突然動搖,她的內心會毫無徵兆的突然冒寒氣。於是,她便會趕緊堅固她的認為,那就是,快春節了,快祭灶了,如果丈夫之前躲在外地,現在也該回來了,他肯定不會回老宅,藏在別人家裡也不是長久之計,那便只有他父母的家裡了。
在祭灶和除夕夜去丈夫的父母家裡逮丈夫,是她這些天一直謀劃的事情。可她哪裡能等到除夕。
在祭灶和
除夕夜去丈夫的父母家裡逮丈夫,也是她讓丈夫最快復活的一招棋了,也是唯一的一招棋。除此之外,便是煎熬的耐心等待。等到丈夫承受不了對她的思念,主動現身。
可她承受不了煎熬的等待。
天黑透了,鞭炮聲開始密集了。
鳳鳴一下主街,便推著腳踏車行走。因為從主街到縣社家屬院的那條路,還沒有鋪水泥柏油,更沒有路燈,路面坑坑窪窪,浮塵很厚,一腳下去,狼煙蕩地。
鳳鳴趟過那段浮塵路,進入了縣社家屬區的巷子裡。
巷子裡卻是平整的水泥柏油路,這是縣社花錢鋪整的。而那段幾百米長的浮塵路,不僅只通向縣社家屬院,而是通向範圍很大的區域。縣社家屬院只佔這大區域的幾十分之一,甚至更小。所以,縣社沒有義務花錢去鋪那段浮塵路。
巷子裡的鞭炮聲,此起彼伏。
鳳鳴心裡一陣激動,她能想像得到,此刻丈夫正和他的父母及弟弟妹妹吃團圓飯的熱鬧畫面。但丈夫肯定是不開心的,因為他也在想她。
鳳鳴難掩激動的心情,推著腳踏車,直奔丈夫的父母家。儘管巷子裡是平整的水泥柏油路,她卻激動的沒有心情騎上去。
自從丈夫以去世的名義躲藏起來,或者是被他的父母給藏起來,她還從未踏進他父母的家門。
她心裡想,也許她一推門走進去,一眼就能看見他坐在那裡,他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肯定是既吃驚又欣喜,然後裝做生氣,虛張聲勢的斥責她。
她扎腳踏車的時候,身後的那戶人家正好放鞭炮。她沒有給腳踏車上鎖。反正一見到丈夫他們就回老宅,車子先暫時留在他父母這裡,進去也用不了多長時間,無須上鎖。
她登上臺階,開始拍門。她的雙手有些顫抖。但絲毫也不影響她拍門的節奏,是那種很禮儀的拍門節奏。
也許丈夫正和他父母一起吃祭灶飯。她一邊拍門一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