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剛走到西屋門前,他又站住了。

他想:回屋之後,如何與兒子談心?憑他對兒子的瞭解,兒子執意瞞著自己安排什麼事情,根本就不會向他這個做父親的吐露心事的。否則,他與丁廠長和他同學的交談也不會瞞著自己了。

他在想,兒子雖說去青雲禪寺很反常,但從青雲禪寺回來,雖說路上說了一句有些像遺言的話,可回到家這幾天一切都很正常。

兒子真正的反常,是今天他和同學的交談。他同學可不像無緣無故的來,很可能是兒子讓人給他捎信了。

最近這幾天,除了鳳鳴,兒子接觸的人就只有丁廠長了。給同學捎信的人,不是鳳鳴就是丁廠長。

前天是星期天,兒子下午送走了鳳鳴,回到家的第一句話就是讓自己把丁廠長叫家來。

兒子為什麼突然叫丁廠長來家?丁廠長可是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主動來家的,兒子到底有什麼急事等不到丁廠長主動來家?

大前天是星期六,玉棟和鳳舞來老宅了,一日三餐都在老宅吃,可以看得出來鳳鳴那天的情緒很不好,兒子心疼媳婦,心裡當然也不舒服。雪上加霜的是,他媽還當著鳳鳴的面送鳳舞一枚祖傳的鑲玉戒指。

爸爸這恍然大悟。肯定是那枚祖傳的鑲玉戒指引起的這一系列反常。鳳鳴是長媳,祖傳的鑲玉戒指怎麼著也應該贈給鳳鳴,可他媽當著軒兒和鳳鳴的面贈給了鳳舞。當時自己也知道妻子那樣做實在不妥,可為了家庭和諧,自己當時沒有表示什麼。

爸爸似乎知道兒子這兩天反常的根由了。於是,他回到西屋,來到兒子床前,坐在床前的木椅上。

“爸。”兒子很擔心的注視著爸爸。

“軒兒。”爸爸拉起了兒子的手,聲音很低沉的說,“爸爸從記事起,只要是你爺爺在家,很多時候都是你爺爺做飯。而你奶奶招呼著你幾個姑姑和我,在玩耍。有時候別人來家串門,一看到你奶奶領著我們在院裡乘涼,你爺爺在廚房煙熏火燎的做飯,都很驚奇。你爺爺便說,他喜歡做飯。所以,我從小就認為你爺爺真喜歡做飯。直到有一天,我也和你爺爺一樣,愛上了做飯,才知道不是你爺爺喜歡做飯,是他心疼你奶奶。因為你奶奶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從小沒吃過苦,你爺爺他實在不想你奶奶太勞累。你們姐弟出生後,我們一家人擠在這狹小的老宅,是爸爸主動去找曹主任要的房搬到單位的,因為爸爸太心疼你爺爺了。我和你媽帶著玉荷和玉蓮搬到縣社去住,你爺爺和奶奶帶著你和玉棟在老宅,你爺爺做飯的負擔就減輕了些。搬到縣社之後,你爸爸我也開始喜歡做飯了,那是因為你媽媽太要強。可她要強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這個家。所以,你爸爸也心疼你媽媽,愛上了做飯,你媽媽也經常與同事說,你爸爸喜歡做飯……”

賈玉軒聽著爸爸的嘮叨,很是莫名其妙。他不知道爸爸剛才為何情緒失控的跑出來,現在回到屋裡又為何說起了這些。

爸爸又說:“這個禮拜五,鳳舞回來了。你媽媽下班回到家,看到玉棟正在廚房給鳳舞做飯,鳳舞在客廳看電視,當時你媽媽心裡很不舒服。可不舒服又能怎樣,鳳舞是本科,玉棟是大專,玉棟心甘情願的為鳳舞做飯,當媽的能去指責鳳舞嗎。所以,你媽讓玉棟和鳳舞來老宅吃飯,其實是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給他媳婦做飯。”

賈玉軒似乎明白了爸爸的嘮叨。原來是解釋玉棟和鳳舞為何來老宅吃飯的事情。可他根本就沒有計較的。

“都是一家人,玉棟和他媳婦回老宅吃飯很正常呀。”賈玉軒抽出手,輕輕拍了拍爸爸的手說。

“不是,我主要是說那枚戒指。”爸爸又握住了兒子抽出的手,說,“那枚戒指是你奶奶的首飾,爸爸也知道你媽贈給鳳舞是不對的,鳳鳴是長媳,那應該屬於鳳鳴。當時,如果爸爸當著你們的面,公開反對或阻止,和你媽吵起來,這樣就影響了家庭和諧,左鄰右舍會看笑話,弄得家裡也不安寧。不過,事後我和你媽談這事了,你媽也意識到了不妥……”

“爸,我和鳳鳴都不會在意那枚戒指,是你和媽多想了。”賈玉軒這才知道爸爸扯陳年舊事,是為了扯到那枚戒指上。現在於鳳鳴來說,恐怕是不敢奢望爸媽贈與什麼貴重禮物吧,她能聽到爸媽給她說一句溫和的話就是天大的恩賜了。

“可爸在意。”爸爸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拍拍兒子的手,“放心吧軒兒,你奶奶還有一對玉環,你媽媽一直放在櫃子裡,我已經和你媽談過了,下個禮拜天鳳鳴回來,將那對玉環贈給鳳鳴……”

其實,爸爸根本就沒有與媽媽提過將那對玉環送給鳳鳴。他這時剛才在門外臨時起的注意。不過,他心裡已決定好了,在禮拜五鳳鳴回來之前,他會和妻子談定這件事的。

“真的不用。”賈玉軒又抽出手,雙手握住了爸爸的手。

賈玉軒又說:“這個禮拜天鳳鳴不回來。”

“為什麼?”爸爸以為鳳鳴突然不回來是因為那枚戒指。

為什麼?其實是兒子讓丁廠長給鳳鳴打電話撒謊說他要去上海檢查身體,不讓鳳鳴回來。

但賈玉軒不可能如實相告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