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管,死活不讓閨女上,說閨女家會寫自己名字,出門能認識廁所上的男女就夠了。閨女非要上,在家哭了兩天。老生閨女,下面也沒有了,我當孃的這次就要隨閨女的意。昨晚我連夜去她大姐家,是她大姐把學費給拿出來了,今兒一早俺娘仨拉上架子車來了,才不管那老鱉孫願不願意……”

……

在這裡的農村,能上女孩上初中都是很開明的家長。

這一刻,坐在這裡聊天的家長臉上,都綻放著望子成龍的期望和信心。

凡是在此刻有心情擠坐在這裡歇息的學生家長,差不多都是早早來到學校,又已經將學生的行李包袱給安置妥當的。

而此刻的男女生宿舍裡,仍然亂的像一鍋粥——擁擠吵。

不管是男生宿舍還是女生宿舍,裡面的內臟都簡陋的像苦行僧的僧舍一樣,全是用磚塊圍繞著牆壁壘砌成的平臺,平臺上面又鋪了一層木板的通鋪。

初二初三的學生,只換教室不換宿舍,還是按伏假前的鋪位各就各位,這是教師特意在宿舍門上貼紙條規定好的——這規定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爭搶最佳床鋪位置的擁擠。

而初一是新生,每一個學生都想先下手為強的佔領到挨著山牆的床鋪。但挨著山牆的鋪位畢竟有限,早被來得早的學生給先下手為強的佔領了。

稍微晚到一步的學生很羨慕的望著佔到好位置的學生,急忙在剩餘的床位裡搶挑稍微好一點,可挑著挑著,挑花了眼,在拿不定主意的瞬間,早被源源不斷湧進來的學生給鋪上了被褥,挑花眼的學生開始後悔的牙根疼,急忙垂頭喪氣的在剩餘不多的床位裡隨便搶佔一個,最後看到晚來的學生連床位都沒有,又開始為自己能佔到床位而慶幸。

沒有床位的學生家長開始去找學校領導。

學校領導本想讓學生們的被褥再擠一擠,騰出幾個狹小的縫隙硬將那幾個沒床位的學生的被褥給塞進去。可擠進宿舍一看,只見簡陋的學生宿舍裡,那磚臺木板鋪棚出來的床位上,像正熬的一大鍋五顏六色的爛雜菜,稠攘攘的混攪在一起,別說是塞進幾個學生被褥了,恐怕塞進去一個學生的被褥都困難。

學校領導不忍心再在如此擁擠的床鋪裡硬塞了,沒辦法,只得讓化學老師將學校裡那一小間破陋的儀器室騰出來,又找出幾塊破木板鋪在地面上,讓幾個沒有床位的學生先臨時住進單間裡。

這樣以來,原來挑花眼又慶幸自己有床位的學生,又後悔的牙根疼——後悔自己胡亂搶到了床位,如若不然,也會被安排在遠離擁擠和嘈雜的單間裡了。

鳳鳴是跟舅舅提前一天到校的,她的睡鋪位置緊貼著最裡面的山牆。舅舅又在她睡鋪上方的牆上給掏了兩個指頭粗細的洞,用結實的鋼筋棍給支了一塊長方形的木板,平時用以放置洗漱用品和臨時看的書。

因為鳳鳴的鋪位早在昨天就放置好了。此刻,她嫌宿舍太吵,嫌校園裡太亂,就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裡,活活像一棵澗邊獨生的幽草,很清閒的享受著喧鬧嘈雜之中的的清靜。

初一共分三個班:一一班,一二班,一三班。

這三個班的教室全被學校那條筆直的磚路劈到西半邊,一班二班並排,在女生宿舍的南邊,一三班在一班和二班的前排。

鳳鳴被分到了一三班,昨天舅舅就帶她看過一三班的教室。

此刻,鳳鳴靜靜地坐在教室的最後排,仰頭望著前邊黑板上方的列寧、馬克思、恩格斯等偉大導師的大幅影象,最終將目光停留在影象上的蜘蛛網上,她自由而孤獨的思維,早已飛到了曠野雲天上去了。

她喜歡這個陌生又安全的學校,因為這裡沒人知道她是林青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