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姝與許鶴儀既無肌膚之親,又無血脈相連,能做太子妃憑的全是孃家滔天的權勢。那日不過想暗施小計將姜姒從許鶴儀身邊清理掉,卻不想,顧念念才是玩弄權勢的高手。

真真兒應了那句老話,淺水喧鬧,深潭無波。

顧念念自嫁進東宮做良娣以來,雖背靠著皇后這座靠山,但不爭不搶,低調謙遜,又素來知禮儀識大體。長姝為人囂張跋扈,又沒頭腦,慣易被人利用。顧念念原本取代長姝也是早晚的事,不曾想竟如擊電奔星一般快。

好一招借刀殺人,借的將軍府的刀,殺的是將軍府的人。

*

趙家女眷未發賣前,先是下了大獄。長姝因從前是太子妃,顧及到天家的顏面,因而不在發賣之列。

只不過原是要宮中問完罪,直接賜下鴆毒了結的。終是許鶴儀求了情,念她嫁進東宮已久,雖不曾有所出,但亦曾是東宮的主母。故而帶回東宮,好讓她體面地上路。

春日遲遲,春景熙熙,閒庭寂寂,曲沼漪漪。如今,已是四月底了。

長姝暫時關押在東宮一處偏僻院落中,剝了一身榮華錦衣,著了粗布素袍子。

她大概會回想起她著短暫的一生。想起幼時與父親在邊疆恣意縱馬,想起在最好的年紀嫁給最中意的郎君。她也許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步步走來步步錯,想不明白煊赫十餘年的家族為何像泥沙堆起的高樓,說塌便坍塌的連一片瓦都不剩了。

到頭來,她造的孽竟全由自家人受了。

那時她面色灰敗地癱在席上,眼珠動都不動,幾乎與死人無異。

但催命的人不會等,這就來了。

皇后遣周內官送來鴆毒與三尺白綾,迫她自行了結,立時上路。周內官用他那尖細的嗓音宣讀完皇后的懿旨,便道,“您請吧!”

長姝那一張灰敗的臉這才動了,扯著乾裂發白的嘴角笑了笑,“本宮自知罪無可恕,臨走前,還要見一見太子殿下。”

周內官冷笑一聲,眼中滿滿都是蔑視,“只怕殿下不肯見你。”

長姝便瞪著周內官,死氣沉沉道,“殿下為何不肯見我?我記得顧念念......”

“放肆,”她還沒說完話,周內官便沉著臉斥道,“太子妃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

“嗬——”長姝突地狂笑起來,她笑的前仰後伏,直到笑出了淚。

周內官擰起眉頭疑道,“你笑什麼?”

“天家無情啊,”她捂住自己的心口,欲哭無淚,“我這太子妃還沒死,便已經冊封新的太子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