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也跟著站起身來,靠到婦人的身邊,去拉她的手,婦人掙扎了幾下,沒甩掉那隻大手,別過臉去任由男人握著了,李明居看著婦人的臉,又想了想鏡子中自己亦是平淡無奇的臉龐,笑了笑道:“婆娘,誰叫你給我們家生了個如此俊俏的姑娘?怎麼,現在開始埋怨上喜歡姑娘的小夥子太多啦?那你怎麼也不該怪我,應該怪你自己才對…”

婦人回味著男人說的那些話,體會到了其中隱藏的意思,低下頭盯著打褶的衣衫不說話。

男人心裡更加得意,這段時間南人那群雅士的書沒白讀,特別是隱元閣出品的好些男女間趣話,每每讀起來,都讓男人感覺,受益良多。

上回看到自家婆娘害羞的樣子,還是在很多年前兩人一同喝羊奶酒的那個夜晚…

提到姑娘回家,城主大人止住笑意,又變得苦兮兮起來,繼續道:“閨女回家的訊息恐怕是瞞不住了,婆娘,你說咱們要不要將家裡的門檻抬它個半人高,要不乾脆封起大門算了,這段日子,好些部落的首領都上門拜訪過了,他們出的聘禮可都不低,說是圈裡的牛羊任咱們挑,還說在咱家木屋邊上,再蓋個二層的小竹樓,他們就等著家裡開口了,說是隨時都能讓兩家孩子成親。”

婦人有些傷感,閨女大了,就是不嫁給什麼李瑞,什麼阿蠻,也總要尋個好人家過生活去了,她轉過身子看著男人問道:“你答應了?”

男人順勢將女人的另外一隻手在握在掌心,看著有些傷感的婦人柔聲道:“婆娘,知道你在意這些,這下沒跟你知會前,我可沒敢隨便開口。”

婦人想到閨女回到家的那個夜晚,很多年沒睡在一床上的母女,躺在有火爐煨著的房間裡,兩人交談了很久很久。

閨女說了好些婦人從來沒見過的事情,有什麼金碧輝煌的閣樓琉璃,還有高聳入雲的寶塔,遇上了頗為有趣的捉妖道士,還遇上個呆頭呆腦的傻小子。

然後所有話題就圍繞著那個小子展開了,什麼那小子一開始挺利索的,後來越看越覺得囉哩囉嗦,山泉水要煮開了才能喝,來月葵的時候要喝糖水,睡覺的時候會被熱醒…

閨女每說一句,婦人的心房就跟著一顫,閨女都跟人家一個屋子睡覺了,唉!

越想越苦惱得婦人,一臉擔憂道:“明居,你說閨女要是鐵了心,非要嫁給那個南人,到時候怎麼辦?咱們兩國眼前看著安生,可到最後還是要打仗的,你這個洛城城主,以後定要打先鋒的,日後又該如何跟那孩子相處?暫且拋開家國仇恨,閨女是嫁過去,還是那小子上門,都是個棘手的問題…”

李明居將女人摟在懷裡安慰道:“婆娘,你心裡是個什麼想法?”

“都怪你,要是不出那檔子事,閨女這會兒還好生生待在草原上騎馬涉獵,姑娘這趟回來,就好像變了個性子,不騎馬撒歡去了,整個在院子裡舞劍,你說女孩子成天舞刀弄槍的,像個什麼樣子?閨女練劍練痴了都,有好幾次,都讓我瞧見她練完劍以後,抱著那劍鞘盯著一顆小石頭傻笑來著!”

李明居倒是不知道這檔子事,聽到這裡沒由來的有些吃味,“婆娘,大燕那邊的男人****,只怕他跟咱們閨女只是一時的興致,過後不要咱們閨女了咋辦?”

猛地從男人懷裡掙出來的婦人,寬闊的臉頰上一臉狠意,咬著牙喝道:“他敢?!要是要那麼一天,看我不提上殺豬刀宰了那個有種沒卵的小兔崽子!”

眼底笑意一閃而過的漢子,拍拍婦人的後背,想起了小院裡某處地窖裡,藏著的五十來壇,年份已有二十三年之久的女兒紅,婦人生下閨女的那天,李明居就已經埋下那些好酒了,閨女十八歲那年,兩人還琢磨過要替閨女物色一個什麼樣的女婿,當時婦人就提了一條,她的閨女不外嫁,言外之意就是招個上門女婿,在草原上,能找個上門女婿還挺難的,可要真鐵了心提條件,最後也能將這件事兒辦了,沒辦法,誰讓他李明居,只有這一個閨女。

重新坐到桌子邊上吃飯的一對中年夫妻,拋去身份地位不談,這個時候也只是為了兒女操碎了心的普通人。

李明居終於能好好喝上一大口酒,美酒在喉,直入胸懷,咂咂嘴的男人有些莫名惆悵。

開了春以後,閨女就三十三歲了,好像突然長大的女兒,也要嫁人了。

那壇二十三年的女兒紅,味道一定很醇厚。

一定…很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