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一兩碎銀正猶豫不決的孩子名叫餘年,正是摸了中年刀客那把刀後被小婦人攔起腰揍屁股的那個稚童。

他每次看盤,只壓那個賠率大的,可以往兩次都輸了,孃親的嫁妝盒子裡也沒有銀子了,這次再輸,家裡的鍋乾脆不用燒了。

可當他看見那位姐姐將一百兩拍在桌子上的豪放舉動,頓時下定了主意,餘年小小的個子穿過人群,他只是將那兩小小的碎銀慢慢地放在了桌子上,放在了那百兩銀票上面。

這賭莊老闆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渾身穿著布丁衣裳的小孩,畢竟他爹可是莊裡的常客,出老千被剁出了一隻手,就那猶不死心,最後連命都送掉了。

滿臉嘲笑的老闆看了小小身影一眼,隨後便封了盤,因為場間比鬥已經開始了。

眼巴巴的孩子死死盯著那枚碎銀子,即使它已經被銅蓋封盤,場間比鬥一旦結束,就是到了開盤賠付的階段。

最後眼睛都瞅酸了的小余年晃晃腦袋,瞥見了正以古怪表情看著自己的丁前溪。

李寧洛買回了兩串糖葫蘆,自然遞給了丁前溪一串,順著少年的視線看到了眼巴巴的稚童。

她以為他想吃糖葫蘆,便笑著把自己的這串遞了過去。

小余年看著眼前越來越近,彷彿也越來越大的糖葫蘆,別過頭,努力推開少女的手,他再次看著丁前溪,想咧開嘴笑,可一張嘴口水便順著嘴角流出來,孩子連忙閉上嘴,吞了吞口水,發出“咕咚”一聲。

也對,天底下有哪個孩子不喜歡吃糖葫蘆呢?

丁前溪只好把自己手上的這串遞給了他,以為孩子先前只是面子薄,沒好意思接著,可紅著臉的餘年仍然搖了搖頭。

孩童這回沒有猶豫,他盯著那位叔叔的臉,實際上是把視線投到了那柄劍鞘已經裹了好些布條的“不平”劍上。

李寧洛撕開包裹糖葫蘆的油紙,輕輕搖了一口,吐了幾粒籽出來,正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小小身影。

孩子終於指了指那柄劍,鼓足勇氣開口,卻換了一個討巧的稱呼道:“哥哥,我可以摸一摸那把劍嗎?”

原來再小的孩子心中也有一座小江湖,不僅有名刀長劍,還餘心上良人。

李寧洛笑著將劍解下來,遞給了孩子,小小個子捧著那把幾乎與自己一般高的劍,忍不住歡欣雀躍,最後乾脆將劍摟在懷裡,腦袋裡想著,如果還能牽那個小姑娘的手。

便再好不過了。

對了,還有孃親。

那就最好不過了。

小小的孩子此刻神色滿足,哪怕長大後沒能擁有一把屬於自己的劍,也沒能握住她的手,其實也沒系,想想就已經很開心啦。

何況自己已經摸到了天底下最鋒利的兵器——劍,這可是真劍啊,挺沉的,我連劍都摸得,那個小姑娘的手,一定也牽得。

孩子還了劍,戀戀不捨,先是謝了謝丁前溪,然後靦腆著對著李寧洛小聲說道:“姐姐你好好看。”

樂得少女扶著胸脯笑,牙齒上粘滿了紅紅的糖稀。

笑容很甜。

木樁內青衫劍客與那中年刀客打鬥開始沒一會,此時漸入佳境,看樣子一時半會結束不了,江湖鬥爭暫且離這個孩子還很遠,那銅蓋裡面的一兩碎銀子,如今才是他的全部。

丁前溪吃完糖葫蘆才認真看向場中正在酣戰的二人,打得當真是有來有回,刀光劍影,只見那青衫劍客使出一劍,擦著中年刀客的心口而過,本來就縫補多處的麻布衣衫又多出了一口小洞,來而不往非禮也,刀客蓄力劈向那青衫劍客,雖是橫劍阻擋,可還是被刀上出來的力氣壓矮身形,正屈膝半蹲在刀客身前,刀身橫移,直奔那持劍的手掌而去,劍客後掠,斜斜一劍刺向漢子面門,兩人出招均是狠辣,可偏偏驚險之中總能被對方避過,原來半躺著的那位公子,看著看著不自覺地端坐身姿,木樁邊上擁擠的人群更是叫好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