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前溪微微發呆,他不由回想起當他還是孩童時的一個場景,那會兒父王批改奏摺經常直至深夜。

天上的明月又大又圓,月色溫柔地從宮牆邊上濺落進來,頭上也不帶貴氣珠寶的秀美孃親,坐在寬頻的羅帳邊上為他造新衣。

哼著吳國大街小巷流傳很廣的兒歌,哄帳內的他入睡。

都說睹物思情,孃親柔美深情的歌聲,此刻似仍縈繞耳際,他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湧滿眼眶。

自爹孃死後,他便沒有哭過,今天看著眼前美目盼兮的小錦兒,不由得會想很多,再無法壓抑心底的悲苦。

他懂事之後,知道那個從不爭寵的孃親反而最受父王的寵愛…

丁前溪低下頭,不去看身邊那個開心無比的她。

只是任由她拽著自己進屋。

嗓音婉轉的少女在給丁前溪擦去眼淚的同時,踮起腳用嘴唇輕輕碰了他一下。

少女來到少年的身後,準備給他換上自己夜夜挑燈而造的衣裳。

還說起了很多丁前溪以前不曾聽過的竊竊私語。

“前溪哥哥,鎮上很多人最近看到我,都會莫名其妙的點頭笑,王家婦人在溪邊洗衣服的時候,說我要長大了。”

“長大了?我不已經長大了嗎?”

“孃親讓我新學了一首兒歌,說是以後我們倆要是有了孩子,可以哼著給孩子哄睡…”

少女嗓音不停,手上動作更加利索,不多時一個翩翩少年郎就在少女下意識地嬌呼中,出現了。

總覺得少了一些什麼的少女讓少年坐下來,分開他本就烏黑的頭髮,仔細著編束了起來。

片刻。

曹錦兒讓丁前溪站起來,仔細著端詳了好久,見他穿著一身大紅直襁婚服,腰間扎條同色金絲蛛紋帶,黑髮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著,修長的身體挺的筆直,整個人丰神俊朗中又透著與生俱來的高貴。

此刻銅鏡中眉目如劍的少年,眼睛更加模糊。

寧靜的小鎮隨著五年前那陣熱鬧過去以後,變得十分平靜。

如果頭戴斗笠,手持長劍帶鞘的男子從沒來過小鎮,丁前溪也許能把心底的某件事,跟某些不太實際的想法永遠地埋在心底了。

帶著斗笠的男人此時正盯著抱著大紅喜袍從某個小巷裡走出來的曹錦兒。

加上這幾日打聽來的訊息,僱主家指名道姓的少年郎就要結婚了。

臉埋在斗笠陰影下的漢子看不清表情,他倚著一顆大樹自語:“碰到這樣的事情,是該先祝你新婚快樂呢,還是直接走流程…”

猶豫了半天的男人最後想起僱主的那句話,最後下了一個決定。

轉眼間到了日子。

小鎮上很多年都沒有這樣喜慶過了。

鎮子邊上的綠樹蔚然,相互交錯著枝蔓,有陽光透過錯落的樹葉間灑下金輝漫漫,光束點點照應在地面上,仿若漫天的星辰都落入凡間。

每棵樹上都披著胭脂紅的紗幔,十步一系,胭脂紅的紗幔幾米長,無風時靜靜垂落,沿著蜿蜒的山路往上一直看去,就想碧海之間的嫣紅雲團,襯著陽光灑下的金光,仿若世外仙境。

待到山間微風輕撫,樹葉颯颯晃動,胭脂紅的紗幔飄揚舞動,仿若將小鎮更添了幾分靈氣,而一地的金色光芒亦是閃爍著仿若金色的小浪花在舞動著,夢幻的讓人覺得眼前的景色美的不真實。

曹家不知何時妝點得遍佈紅綢錦色,大紅的錦綢,從屋門口,鋪開到了院外,房簷廊角、梅枝桂樹上都高掛了紅綢裁剪的花。

入眼處,一片紅豔豔的華麗,太陽昇起的極早,有些山水霧色萌動。

山裡畫外一片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