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爸爸從陶幽背上接過書包,笑著跟陶幽嘮家常,調節氣氛,「鼻子都凍紅了,教室裡沒開空調啊?明天溫度還要低,誒,現在這溫度,可以穿自己的衣服了吧?給你帶了手套,早上就讓你帶了,偏不聽。我給你準備了一點夜宵,排骨麵,用雞湯燒的,還買了醬牛肉,回去吃點兒。」他一邊說著,撥出的熱氣在嘴前形成一團白霧。

陶幽點頭,將雙手從衣服外套拿出,戴上陶爸爸準備的一副,全新的米色手套,裡面放了暖貼,已經是熱的了,不需要再用自己手上僅存的那點溫度去捂暖。

——新手套誒,還挺好看的,

她轉著手,端詳著手套,大小正好合適,花紋不算太突兀,卻散發著一股幼稚的氣息。陶幽覺得,陶爸爸的審美還是有待提高。

陶爸爸朝陶幽身後張望,沒見到相見的身影,問道,「小宋呢?他沒和你一起出來?」

陶幽想到剛才收拾書包的時候,又來找宋逸勉的丁冬熠,她依舊在前門的那個位置,手上照例抱著一本習題,只不過藍色的封面變成了紅色,上面印著兩個大白字——化學。

還不等她開口,坐門口的同學就熟練地回頭叫了宋逸勉。宋逸勉收拾書包的動作停下,起身往外走,又讓陶幽等他一會兒。

她當時是怎麼回覆的來著。

她說,巧了,你考年級第一的科目,這不就來了。然後就頭也不回地拉著洪熙淇從後門走了,徑直將宋逸勉說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他忙著呢。」陶幽含糊地回答陶爸爸,挽過他的胳膊,催促道,「走了走了,冷死了。再不回去,面都要坨了。」

陶爸爸疑惑地朝還亮著燈的教學樓看了眼,「都放學了,還忙什麼?被老師留住了?我還說順路帶他回去呢,那麼冷的天,我手套都給他準備好了。」

陶爸爸說著,從另一個口袋裡拿出一副灰色的手套,裡面同樣貼了暖貼,比陶幽的那副大上好些,右手無名指上還繡著一個一模一樣的笑臉。

陶幽嘴角抽了抽,低頭瞧了眼戴在自己手上的手套,看了看陶爸爸手上的那副,又抬頭看向陶爸爸。

——這,這是,一對兒吧?

她腦中冒出這個想法,但看到陶爸爸再正常不過的表情,她又懷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難不成就是正好買了一個款式的?

陶幽想到放在超市中間的那種大筐,一到冬天就經常用來促銷的一大堆鞋子、襪子、手套之類的東西,價格還很便宜。她開口問道,「爸爸,這你是哪裡買的?」

陶爸爸將灰色的手套塞回外套口袋,回憶道,「傍晚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看到有攤位在賣,順便買的。怎麼了?你不喜歡這個顏色?那邊就這兩種顏色,我想著小姑娘還是要多用些亮色。那這個灰色的你也戴不上,太大了。」陶爸爸完全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妥,以為是陶幽不喜歡這個顏色。

陶幽搖頭,「沒事,挺好看的。」

在菜市場買的,這陶幽倒是沒想到,不過她也沒覺得陶爸爸會特意去買兩副手套。

「那下車還要走啊,這大冷天的。再說了,這麼晚了,一個人不安全。」陶爸爸還想再等等,覺得現在都這麼遲了,學生走完就關門了,再有什麼事,都得明天再解決了吧。

天上的雲被風吹得快速移動著,在天上堆積成一大塊兒,厚厚的,擋住了月光灑下來的清冷亮光。純墨色天空像是被水稀釋了一般,白茫茫一片,甚至開始慢慢變黃。

要下雨了。

陶幽剛拽著陶爸爸往前走,「別管他了,這麼點路,之前不都是自己坐車回去的嘛。公交上有空調,不冷。」陶爸爸不情不願地拖著腳步跟她走了兩步,就聽見後面宋逸勉追上來的聲音。

「陶叔!」宋逸勉小跑幾步追上。

陶爸爸立馬停下腳步,轉身,拍著宋逸勉肩膀,微微抬仰頭,笑著說,「誒,說曹操,曹操就到。上車,帶你回去。」

「手套,戴上。手都凍紅了,哎呀,都裂了。快快快。」陶爸爸摸出手套,又開始叨叨,「你們小孩子就是不懂,大冬天的都不知道保暖,洗了手也不塗護手霜,等手上生凍瘡了就晚了,多疼啊。」

陶幽這才往宋逸勉手上看去,隱約看到他雙手乾裂了好幾個口子,有的還冒著幾滴血絲,手掌也不似之前那樣細膩,掌心的紋路也顯得亂而雜,粗糙得很。

宋逸勉毫不在意地擦去血絲,活動了一下手指,戴上手套,「沒事,我手一到冬天就這樣,習慣了。」

看到這麼好看的一雙手被宋逸勉糟蹋成這樣,陶幽心疼極了。她暗地裡瞪了眼宋逸勉,對於像她這種手控來說,看著一雙美手被毀,是多麼的心痛。

「都放學了,你還在學校忙什麼?」陶爸爸走在陶幽和宋逸勉中間,見平時無話不說的兩人一路無話,便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陶幽走在另一邊,低著頭不說話,找了塊石頭,在腳前踢著。

宋逸勉一猜就是陶幽又說了什麼,眼睛越過陶爸爸的頭頂,朝陶幽送了一個眼神,沒得到回應,又微笑著看向陶爸爸,「沒忙,收拾慢了點。」

正好走到車邊,陶媽媽在副駕駛等了好一會兒了,鐵青著臉準備發火,看到宋逸勉跟著過來,轉過頭收斂了幾絲表情,眼神還是透露著冰冷嚴峻。她點頭跟宋逸勉打了個招呼,也不把他當外人,瞪了眼陶幽,沒好氣地說,「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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