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福連忙用絲帕將皇帝嘴角的血絲擦掉,不過孫福的動作再快,也沒有逃脫齊王世子的眼睛。

重熙皇帝喘息半天,才對谷王世子道:「你不用擔心他,以他那溫吞的性子,就是朕死了,他也未必有多大動靜。」

谷王世子剛想替父王辯解幾句,卻聽重熙皇帝對齊王世子嘆道:「辛炻,朕的乖孫子,你和你爹一樣愛耍小聰明。朕還沒死......沒人敢當著朕的面假傳聖旨。」

齊王世子辛炻嚇得連連叩首,口中說著,「孫兒不敢。」

一抹不正常的紅暈在重熙皇帝臉上升起,讓皇帝心中生出一絲錯覺,感覺自己的病全好了。

盧丞相臉上哀容漸起,知道這位皇帝學生到了最後的時光,開始回光反照了。

重熙皇帝挺直身子,對孫福吩道:「傳旨,命宮中御林軍一千人,護送齊王世子辛炻前往齊王藩國,讓他們父子相聚,即刻啟程,不得有誤。」

孫福連忙接旨,向左右一使眼色,馬上有兩名小太監出現在辛炻身邊,躬著身請齊王世子離開皇帝寢宮。

辛炻很想掙扎一下,可是面對重熙皇帝不怒自威的目光,他所有的算計與勇氣,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只能磕頭謝恩後,老老實實跟著小太監離去。

谷王世子偷看著堂弟離開的背影,眼中的情緒很是複雜。

不等眾人緩過勁,重熙皇帝又道:「朕大行後,命所有後宮無子女的嬪妃殉葬。」

重熙皇帝的語氣冰冷,不含絲毫的人類感情,就像高坐九天的神祇,一言而定人生死。

嬪妃們頓時花枝亂顫,淒厲的哭嚎聲在皇帝寢宮中響起。

重熙皇帝心知這些女人不是真為他悲傷,特別是那幾個最年輕的嬪妃。

此時重熙皇帝已然心硬如鐵,大家不過是各取所需,他給了她們人間頂級的榮華富貴,她們的家族亦因她們的身份而興旺發達,這時到了這些女人歸還一切的時候了。

淒厲的哭嚎聲,半點沒有影響皇帝的情緒,甚到還有開心的感覺,就好像他提前聽到了,天下臣民對皇帝的哀悼。

盧丞相對孫福使了個眼神,示意孫福不能讓這裡亂下去,皇帝的時間有限,不能浪費在婦人的哭泣聲中。

孫福不敢怠慢,連忙命小太監將這些嬪妃拖了出去,想要白凌的給白凌,想要鴆酒的給鴆酒,這是皇帝嬪妃應得的體面,再說宮裡最不缺的就是這類東西。

穀子世子此時泣不成聲,將頭抵在地毯上,渾身顫抖不停。

這當然不是害怕,只是沒人能分清,他的顫抖是因為激動,還是悲傷,亦或二者皆有。

哭聲隨著

殿門的關閉,戛然而止,同樣的悲傷,卻是兩個天地。

重熙皇帝回過神來,輕拍著御榻對孫子笑道:「你個傻孩子在想什麼呢?爺爺就要走了,你坐到爺爺身邊來,咱們爺孫倆說會話。」

皇帝此時就像尋常人家的老人,滿眼慈愛的望向孫子,這是他生命的延續,亦是帝國的希望。

谷王世子淚流滿面,跪著用膝蓋爬到皇帝塌前,哽咽著說道:「皇爺爺身子好著呢,孫兒什麼也沒想,孫兒還要陪著皇爺爺批改奏章,明天批,以後天天陪著皇爺爺批。」

重熙皇帝握住孫子的手,點點頭,又接著搖頭道:「爺爺是不行了,以後這天下就是你的了,所有的煩心事,也全歸了你。別怪爺爺心狠,你爹的性子太軟,鬥不過滿天下的豺狼,而你又太小......」

劇烈的咳嗽,打斷了皇帝的話,等皇帝喘息平復後,繼續說道:「你太小,但性子最像爺爺,所以爺爺只能把天下託付給你了,記住爺爺的話,這天下是我們辛家的,你要守好。要善待你的百姓,只要百姓不反我們辛家,那誰反你都不用害怕。」

穀子世子只是搖頭,哭訴道:「孫兒不想當皇帝,孫兒只想要皇爺爺。」

孫福心中暗自點頭,看來陛下這位皇孫是選對了,不管這話裡有多少真情實意,但話得是真漂亮。

重熙皇帝輕嘆一聲,向盧丞相與孫福擺下手,示意二人離開,他要單獨與辛焯說話。

盧丞相知道皇帝這是有私密的事要對繼承人交待,他早已去意已絕,只等皇帝大行,新帝登基便會告老還鄉。

所以盧丞相沒有猶豫,便行禮離開了皇帝寢宮,孫福則緊隨其後,將天下最尊貴的爺孫二人留在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