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任魁陰著臉,在中軍大帳中來回踱步,此時大帳中已經吵成一團。

金朋義端坐在副將位置上,臉上神情淡然,與身邊幾名親信竊竊私語。

薛任魁心中煩躁,右眼皮在不住跳動,向著帳內眾將罵道:「都給老子閉嘴,跟一群娘們似的吵個沒完,鬧的老子頭疼。」

大帳當中安靜下來,所有人均各自找位置,或站或立,等著薛任魁拿出個章程來。

畢竟宣旨的天使還在營門口等著,就這麼把人家晾在那未免說不過去。

此時大帳當中分成兩派人,一派人以薛任魁為首,這些人不想到營門外接旨,生怕事態發展脫離掌控。

京城中早就傳出了重熙皇帝快要大行的訊息,這時有人拿聖旨到京營宣旨,對這些將官來說福禍難料,難免會讓人心生不安。

而以金朋義為代表的勳貴派,則提議所有將官到營門外接旨。

他們的道理也很簡單,軍營裡的規矩再大也大不過皇帝去,現在重熙皇帝有旨意傳來,大家自然要做足姿態,拿出臣子的禮數來。

薛任魁依舊難以決定,在這個敏感的時期離開軍營的範圍,讓他感到十分不安。

金朋義陰陽怪氣的說道:「宣旨的天使此時就在營門外乾等,接旨還是不接旨,還請將主快拿個主意才是。若是將主不願尊皇命行事,本侯爺說不得就要帶人出去接旨了。本侯爺比不了您老人家,您有齊王給撐腰,想來不太把陛下放在眼中了。可本侯爺卻不能不聽陛下的皇命,從我太爺爺戰死在關外,我家在朝中就抬不起頭來,所幸陛下去年讓本侯襲爵,才讓我家有了點底氣。如果將主大人不願去接旨,那本侯可就要自己帶人去了。」

金朋義根本不用猜便知道,薛任魁心裡在想什麼。

薛任魁無非是在等著齊王的說法,如果齊王繼位,那薛任魁肯定還要往上走一步。

如果重熙皇帝無意把皇位傳給齊王,那今日就是薛任魁倒黴的日子。

眼下對薛任魁來說是個兩難的抉擇,他雖然在京營里黨羽眾多,可是有金朋義這些人在,他還無法做到隻手遮天。

薛任魁陰著臉說道:「承遠侯別亂扣帽子,本將可從未說過不接聖旨,只不過想請天使到大帳來宣旨,這樣才顯得我等對聖旨的重視。再說軍中有軍中的規矩,來人並沒有出示虎符,我等怎可輕易離開軍營,萬一其中有詐,豈不有負陛下所託。」

金朋義用嘲諷的語氣說道:「這京營中有數萬大軍在側,難道還保護不了將主大人嗎?再說將主是不是有些瞧不起我等了,如果聖旨有假,我等世代勳貴怎會分辨不出來,誰家裡沒有幾份聖旨壓箱底。」

金朋義身邊的將領均出言附和,話裡話外開始擠兌薛任魁,這些憑藉勳貴身份當上的將領,自然不怕薛任魁這種倖進之輩。

說白了,比拼起家族底蘊,薛任魁比不過他們。

平時這些人圍繞在金朋義身邊,什麼事不管對錯,都和薛任魁反著來。

薛任魁此時等於被架在火上烤,金朋義這些人又開始嚷嚷要到營外接旨,半點面子也不留。

肖華飛手捧聖旨在營門口已經等了兩刻鐘,裡面的人不出來,他也不打算進去,大家就這麼耗著,看誰能耗過誰。

這時一名影龍衛百戶從隊伍後面跑過來,低聲在肖華飛耳邊說道:「屬下在後面抓住了一個探頭探腦的傢伙,問他來京營幹什麼也肯不說,於是下面兄弟不得已用了些手段,得知這人身上有封密信,說是有人讓他交給營中大將。」

肖華飛目視前方,臉上神情不變,輕聲問道:「知道誰給薛任魁的信嗎,信裡寫了什麼?」

百戶附耳道:「屬下斗膽已把信

開啟了,不過信裡沒頭沒尾,尚不能確定是齊王府出來的信,裡面只說讓薛任魁守好軍營,靜待天時,不要讓軍營生亂,別的沒再說什麼。」

肖華飛微微點頭,心知齊王肯定是急了,看來馮克明已在京城那邊動手了。

不過肖華飛覺得這齊王還真有點小家子氣了,他要真是個人物,就該讓薛任魁打著勤王的旗號,領軍進京。

反正皇位已與齊王無關,這時不搏一把,還等什麼時候搏呢?

等齊王被馮克明送去封地,那一切就都晚了,就算薛任魁活著,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大義名份這種東西看似無用,可是一旦名分定下了,想翻天還是很難的。

翻遍史書,以藩國起兵推翻正統的,也就那麼一位。

肖華飛略一思索,便吩咐道:「這人不用再留了,把密信給吳苟道留檔就是,這事咱們就當沒有發生過。」

肖華飛這種處理出乎了百戶的預料,可細想下來,又有幾分道理。

單憑這封沒頭沒尾的信,還搬不倒一位親王,人家到了封地還是那個混吃等死的藩王,只要重熙皇帝還活著,就沒人能動得了這位齊王。

至於新皇帝想怎麼對付這位齊王,就不是肖華飛該關心的事了。

狗咬狗一嘴毛,但外人最好還是別摻和,否則哪天新皇帝心裡不爽,說不定就是禍事一樁。

肖華飛向來不是愛給自己找麻煩的性子,現在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時候,只要拿下了薛任魁,剩下的事自然有新皇帝去操心。

既然有人開始坐不住了,肖華飛索性再給京營里加把火,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再這麼耽誤下去,說不定有人會鬧出什麼妖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