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朵不花壓抑著心中的不快,覺得不僅他個人連帶大周整個國家都受到極大的輕視。

方才讓大晉朝臣先入殿他能理解,這樣會顯得接見場面較為隆重,可把他晾在午門外傻等便太沒有道理。

晉國一向自稱天下文脈禮儀之邦,為何如此輕慢使臣,乃朵不花心下狐疑。

密報說重熙皇帝近來身體有恙,不知裡面是否有大事發生,重熙皇帝尚未立儲晉國許將生亂。

這對大周來說或許就是一個上天恩賜的機遇,乃朵不花壓下心中不快,沉穩邁步走向勤政殿。

時間回到一個多時辰前,重熙皇帝穿上嶄新的冠冕與帝服,在大象與雄獅開路下由御林軍護衛著向勤政殿緩緩前行。

出玉虛樓前孫福特意為皇帝兩頰塗過少許胭脂,遠遠看去重熙皇帝氣色不錯,可皇帝眼底的疲憊之色就沒有辦法遮掩。

所幸北周使臣不可能被允許靠近皇帝,不擔心會被對方看出破綻.。

一個小太監快步走到孫福身邊低聲稟告,孫福聽罷眉頭緊鎖揮手讓小太監離開。

重熙皇帝自然已將一切看在眼中,隨意問道:“可是有什麼熱鬧?”

孫福將盧丞相讓小太監轉告的話,原原本本說給重熙皇帝聽。

重熙皇帝臉上既有遺憾又有失望,用嘲弄的口氣說道:“還以為許久不見他們能搞出什麼新花樣,可嘆天底下就沒有新鮮事,隨他們去吧。”

皇帝雖然不在意,可孫福的心卻揪起來。皇帝身體大不如前,若是被朝臣們氣出個好歹,天下非亂不可。

這些清流整日不思為國分憂,總要背地裡搞么蛾子,今日又是接見使臣的大日子。

眼看著事情將要無法收拾,孫福試探問道:“要不要老奴多調些禁軍...”

重熙皇帝和朝臣們鬥了一輩子,身體雖然不適卻越發鬥志昂揚。天下已太久沒有聽到皇帝的聲音,那今天就讓這些自詡正人的君子們回憶一下,他們的皇帝是何樣脾氣。

勤政殿高大的七十二根楠木大柱周圍已站滿了大晉朝臣,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不斜視。

廟堂明的位置就這麼多,每個人都有自己固定的站位,缺一補一。只有前面的人倒下了,後面的人才有前進的機會。

盧丞相為百官之首,自然站在所有人的最前列,領班大臣的殊榮讓許多人心生嫉恨。

皇帝尚未入殿,盧丞相回望自己下面幾位得力干將,收到對方肯定的眼神後才把頭轉向御座。

卓尚書目光低垂,沒有左右觀望,但他能感到身後有些炙熱的眼神正向望他的背影。

“陛下臨朝,眾臣迎駕。”孫福那蒼老而尖銳的聲音終於在御臺上響起。

卓尚書馬上躬身彎腰口呼萬歲,整個執禮過程就如《禮經》所記載的一樣標準規範,未多一分也未少一分。

眾朝臣紛紛行禮,口呼萬歲,恭迎皇帝臨朝。

有的大臣偷眼看到皇帝沒用人攙扶自己走上高臺而心生安慰,也有大臣表情複雜略有失望。

重熙皇帝並不在乎他們的偷看,走到御座前站定,提氣高聲道:“免禮,平身。”

說過這一句,重熙皇帝覺得胸腹間不適之感更重,但他神色如常挺直身體端坐在御座之上。

重熙皇帝淡然說道:“今日與眾愛卿歡聚,朕心甚喜。若無事...便傳北周使臣入殿吧。”

皇帝話音剛落,大殿中便響起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臣戶部侍郎馮世聞,有事啟奏。前日臣下清查國庫賬目,發現江南州今秋稅賦仍未解送入京,臣參江南州巡撫衙門怠慢國事,懶於政務,望陛下明查。”

重熙皇帝看向盧丞相問道:“為何?”

這種事馮世聞肯定不敢無中生有,自然確有其事,所以重熙皇帝直接向丞相詢問原由。

盧丞相連忙躬身解釋道:“今秋南方雨大,阻塞運河。老臣早已派人催促儘快清理河道,應該趕在年底前可以入庫。”

重熙皇帝只是說道:“天災難料,就請丞相多費心,巡撫衙門那邊下旨申斥便是。”

接下來又有幾名各部官員出班,啟奏的全都是一些雞毛蒜皮小事。

大晉境內哪條河堤該修,地方上山野間驚現四角的白鹿,有功勳大臣亡故需要朝廷賜諡號追封。

重熙皇帝不急不緩依次處理,對獎錯罰無一疏漏。

大殿中的氣氛逐漸詭異起來,稟事的官員級別越來越低。

卓尚書手抱笏板閉目養神,好像對殿中議事充耳不聞,老神在在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