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少寫了張花箋遞在老鴇手中,“既然來到醉紅樓,要見的自然是媚雲啊,你這些庸脂俗粉糊弄糊弄我們還行,這幾位老闆可是從大地方來的,見多識廣。”

老鴇咳咳地乾咳了幾聲,露出為難的神情:“這個我知道,可是媚雲,她今天有些不舒服,你們也知道媚雲的脾性……”

陶少將幾個銀元塞在老鴇手裡:“這幾位可都是第一次來醉紅樓,你也不想壞了醉紅樓的名聲吧?把關少伺候好了,你醉紅樓在南沙鎮的地位也就穩了。”

“那是,那是。”老鴇忙不迭地點頭,“那,那我再試試吧。”

這個媚雲一來醉紅樓便高張豔熾,據說見過她的人莫不神魂顛倒,一時之間在南沙鎮風頭無兩。但關昊覺得這不過是醉紅樓為了捧個頭牌,花錢砸的路數罷了,並未勾起他多大興趣。他從不會主動獵豔,女人於他而言,和手中的鴉1片並無差別,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眾人輪番敬著酒,夾著菜,關昊也是敷衍著應酬,實際上卻是毫無胃口。

一陣喧譁,門外不少人開始起鬨了:“媚雲來了,媚雲來了!”

還未見人,就已經如此聲勢了。媚雲,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倚紅閣的門被緩緩推開,來人巧笑倩兮,一襲暗紅色的旗袍,金線鑲滾,濃妝豔抹,盛裝打扮,說不出的豔麗妖嬈。

老鴇拉著媚雲的手:“媚雲啊,快過來見見關少和幾位老闆。”

媚雲落在關昊臉上的視線有幾分流連,露出一口細細的貝齒,美目盼兮:“媚雲見過關少,雖是初見,但關少的名號卻早有耳聞,果真是風流倜儻,一表人才。”

其他人紛紛表示吃味:媚雲姑娘的眼裡便只有關少,未免太偏心了些。

媚雲嬌笑道:“這些姐妹又哪點比媚雲差了,不過是各位老闆捧著媚雲罷了。若真有招待不周,還請見諒才是,媚雲先自罰三杯可好。”一旁的丫鬟將早已準備好的青瓷酒杯端了上來。

這女人倒是豪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杯口印上了紅紅的唇印。

“這是姑娘專用的杯子麼?”

媚雲眼波一橫,“是啊,怎麼?”

關少拿過媚雲手中的青瓷杯,再次斟滿,看著媚雲,就著口紅印的地方喝完,眼神閃亮亮的,語氣也是那麼溫軟,“酒是該吃,媚雲這嘴裡的胭脂更該吃。”

“關少倒慣會說些好聽的話哄人開心。”媚雲的眼神有少許的停滯迷離……

眾人又是一陣嬉鬧起鬨。

媚雲回過神來,也不搭理,只是讓丫環將酒杯給撤了下去,“難得各位今日興致如此之高,不如媚雲給大家唱個曲吧。”

語音剛落,已經有人鼓掌了,“好啊,媚雲唱的小曲兒可是南沙鎮一絕啊,唱的人心裡可是麻酥酥的喲!”

媚雲盈盈一笑,也不答腔,“太陽落下山,秋蟲兒鬧聲喧,日思夜想的六哥哥來到了我的門前,約下了今晚這三更來相會,大蓮我羞答答低頭無話言……”已徑自唱了起來,弱柳生姿,香風細細,手中的紈扇在空中畫出優美的弧線。

流落風塵的女子,縱使錦衣玉食,不過是失去了一切,唯剩一具皮囊,在滿目蒼夷上畫皮。所謂的愛情,永遠是話本中的唱詞。

關昊嘆息著。

其他人沉醉在媚雲嬌媚的身姿和溫膩的嗓音中,待得媚雲唱罷,已不斷高喊:“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媚雲盈盈秋波掃過眾人,最後落在猶自呆呆出神的關昊身上,忽然將手裡的紈扇遞在關昊手中,“嗤”地一笑,“怎麼,發傻了?”

取過丫鬟手裡的坎肩披在身上,“現下還真有些不舒服了,媚雲先告辭了”也不待眾人有何反應,微微躬了躬身,徑自離去了

這個媚雲,還真是有幾分小脾氣。但很明顯,她將彩頭獨獨給了關昊。

既然妾有意,自然郎有情。何況不知為何,關昊覺得媚雲看著還有幾分熟悉親切,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他們就已經認識了。

很快,當寒冷的冬天過去,明媚的夏天來臨,二人已打得火熱。直到旖筠的事件之後,關昊覺得是自己有點犯傻了,竟然相信媚雲會跟他走,真心不過都是笑話。

這個時代的腐朽,將所有人都挾裹了,掙脫不開,只能在它的面前沉淪。似乎,活著是最重要的。但似乎也是最不重要的,因為,這樣的活著,不知道是為什麼,每一天,每一刻,都是煎熬,煎熬著神經,直到連最後一點的精氣神也被抽走,變成一片空洞,死寄般的空白,沒有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