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的嘴裡,凡是聖人經義裡沒有的東西都是邪魔外道,根本就不值得關注——至於心裡是怎麼想的,不重要——所以,他們更願意去做一些重要的事情,比如把這段時間的經歷整理一下,寫首詩啥的。

又比如,驗證薛訥所說的擇機把已經失去了家園的胡人們好生安置一事。

寫詩需要靈感,大家的腦子都一團漿糊,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詞彙來表達這幾個月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

殘酷,殺戮,窮苦,這又如何能付諸於筆端?

要不,我們還是去牧民吧!

都是名教中人,狄仁傑對他們還是比較客氣的:“諸位想去何處呢?要知道,現下河東道地方並不缺少官員。私相授受,也不是臣子所為。”

要官可以,等到朝廷的公文下發。

宋之問心氣最高,也最年輕氣盛,大笑道:“狄公未免小覷了我等!如果要做官,我們只需待在東都即可,哪裡需要來到此處?”

你們是怎麼來的,心裡沒點逼數嗎?

狄仁傑笑了笑,並不揭穿:“太子殿下早有預案,待大局穩定之時,就將重新丈量土地、構築城池、安置胡人。汝等皆為一時俊彥、當世大才,自有建功立業的機會。何必急於一時呢?”

閻朝隱笑道:“他們幾個是大才,下官我就是個小才,沒多大想法,治理一州一府大概勉強還行,分疆裂土就力有不逮了。狄公若是可憐,就先賞賜了吧!”

下州刺史也是正四品的高官,狄仁傑根本沒有資格任命。按規矩,大軍作戰期間只有薛訥有任命六品以下官員的權力。就這,還得往兵部報備等待正式批覆,否則就是亂命,是要被彈劾的。

狄仁傑不接這個話茬,反而說起了一樁難事:“你們大概也已經知道了,雲中城裡的百姓,即將被髮往各個安置點,但人心不安屢有騷亂,各位賢才有以教我?”

考教我們?

宋之問昂然道:“這有何難?遣一小吏,帶數十兵卒,即可彈壓。”

沈佺期搖搖頭:“戰事未了,不可輕易分兵。且蠻夷眾多,民風彪悍,區區數十人不足以彈壓。”

這裡不是中原,老百姓也盡都是些刁民,還想著用中原那一套來進行管理,肯定行不通。

楊炯想了想,說道:“莫如將其完全打散,各安置點每個部族的人數最多不超過百人。另外,再將其進行分成小隊,每隊各部族的人數不超過十人。然後再要求這些人互相監督,相互舉報。

再者,這些人裡面難免會有心懷不滿、痛恨我天軍者。若其有不軌之舉,其言行必然與其他人不同。獎勵舉報者,嚴懲隱瞞不報者。而且,罪行一旦查實,一隊人連坐。”

這個辦法其實不稀奇,因為大唐的坊裡平時就是這麼管理的。

有賊來了要一起打,鄰居犯罪了你要舉報,否則就是有罪。既不用想各人自掃門前雪,也不用糾結於“扶不扶”。

只是,打散他們,使其母子分離,是不是有些太有悖人倫了?

不過,大家似乎都忘了這件事,反而七嘴八舌地開始提出自己的建議,把這個簡陋的規矩儘量地細化,力求做到盡善盡美。

他們也都看明白了,想讓這遍地腥羶的地方長治久安,單純地羈縻政策根本做不到,只有打散打亂,把一滴水融進大海里,才能讓他們忘記自己曾經是個蠻夷。